“小绫儿!”

“小绫儿!”

有一双有温度的手将她从肮脏糜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白绫迷茫的睁开了双眼。

照进房间里的阳光耀眼得刺目，白绫伸手挡了一下。下一瞬，有人不由分说，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他挡住了她所有的光，但他本身就可以成为她的光。

他幻化成光，守护在她的身畔。

“商聿，我是一个疯子。”

“你不是。”

白绫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不是的，她就是一个疯子，她是地狱深渊的魔。

她从不恨这世间像师父一样，想要普度众生，让这世间饱受恶意摧残的人越来越少。可是她才发现，她不是神，也不是佛，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别看了。”商聿将白绫的双手包裹进他宽大的手掌里，“小绫儿，很干净，真的。”

白绫眸光挪到商聿的手上，是枯白色的骨，她没有看错。

这都是因为她。

商聿第一时间发现白绫的神色变得不对劲。

“小绫儿，不疼。”疼的不是手，是心。

他这颗心千疮百孔，是被针一根一根扎出来的。他心疼他怀中这个人，疼得胸腔里的这颗心都已无处安放。

商聿想要好好守护着白绫，可他无从下手。因为他清醒且明白，她遭受过的那些过往，他无法感同身受。

他可以一遍一遍的哄她，安慰她，奈何，过去的一切，他始终是无能为力的。

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要去折磨一个如斯美好的白绫。

白绫摸索着拿出一颗药丸，递到商聿唇边。

“吃了。”她命令。

商聿低头，含住药丸，吞了。

这是白绫第二次拿出解药。

世人都说白绫仙子的毒药是无解的，却鲜少有人知道她的毒药不是没解，而是她每次施毒，都是冲着想要达到的目的去的。

所以，她从不费心，去做解药。

为了商聿，白绫不止一次破例了。

第一次，是因他想要给九幽一个公平交手的机会，白绫把解药给他了，主动给的。

这一次，是他中毒了，白绫把解药喂到她嘴里。

“小绫儿……”

白绫打断，“这是白骨枯，中毒者，浑身的血肉会在瞬间消弭，显露出森森白骨，再化作飞灰。死无尸骨，轮回也难。”

商聿，我不是一个好人，我的这双手，所作所为，只会杀人。

“小绫儿，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战场上有死伤，在所难免。你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只是在驱逐你的敌人，你没有错。”

白绫挣脱商聿的怀抱，默不作声的，三两步走出房门，等商聿追出来的时候，连白绫的影子都没看见。

白绫轻功卓绝，内力深厚，她成了心想要躲他，他要找，也得费不少功夫。

“落鹰。”

落鹰从暗处现身，躬身，“王爷请吩咐。”

“让我们的人注意一些，看好王妃。”

“是，王爷。”

再说白绫这边，她径直出了城主府之后，也没走多远。

不知怎的，她来到了和商聿游过的那湖的湖畔。

烟雾飘渺，绿波荡漾，清风细拂杨柳依依。

白绫一身白衣，衣袂与柳条交织着飞舞，及腰的墨发随着飘飞清扬，宛若出尘不染的云上仙。

“小白。”

有人靠近，但白绫没有转头，悠远的目光直视着远方看不清的云雾。

“紫荆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你。”

紫荆从前没见过白绫有这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做事也没有那么多心眼子，想做就做了。有时候，紫荆都觉得她生来就只长了一根筋，这根筋让她像一个木偶，一心一意只做一件事情，别的，她什么都不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木偶变得像一个人了，她开始有了人的情感，可又多了些东西侵扰她。

“我没事的，紫荆姐姐。”

“小白，我在想，当初你做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用药强行让自己多了一个意识，并且给多出来的那个意识输入部分记忆，再加以填充，形成一个完整的人生。

易容，让自己以另一个全新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是怎么想得出来的啊。

如果没有之后的这些事情，她就还是那个没有情感的白绫仙子。

冷心冷情怎么了?

心狠手辣又怎样?

麻木不仁了如何?

她是白绫仙子，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永远不会在意他人的眼光。

她没有情感，她不在乎。

“紫荆姐姐，我做梦了，我梦到了京都，还有以前的一切。”

“什么？”紫荆惊了，“所以，你们以后分不开了，是吗？”

“大概是吧。”白绫无所谓的说。

“那你现在感觉如何?”

“都挺好的，没什么不一样。紫荆姐姐，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现在的情况，不过是回归本源而已。”

“当初，我应该拦着你的。”

紫荆后悔啊，好好的人，没有那多余的情感就没有了，至少这样能活得肆意一些。

“紫荆姐姐，我从不后悔做了那样的决定。”

“小白，你变得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从遇到商聿起，我就注定了变得与原来不同。紫荆姐姐，这样的不同，令我很欣喜。”

紫荆叹了一声，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小白，你比任何人都要厉害伟大，你要相信，你一直都没做错什么，错的是这世道。”

“是这样吗？”

“是，就是这样，小白，你做得很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罂粟，四侍，白绫仙宫上上下下，我们都心甘情愿的跟随你。我们从来没有后悔过，只因我们都知道，我们一直跟着的人是对的。”

“紫荆姐姐，谢谢你特地来安慰我。”

紫荆抱了抱白绫，“小白，我们是一家人啊。”

“对，我们是一家人。”白绫欣然，笑了。

“小白，聿王殿下很好。”

白绫点头，“这一生我已经做了决定，他不离，我就不弃。”

“好。”紫荆拍了拍白绫的肩膀，“我们都希望，你一直好好的。”

白绫目光变得清亮，再不似先前的浑浊迷茫，“紫荆姐姐，我还是白绫，白绫仙宫的白绫仙子。”

“我知道。”紫荆笑道。

紫荆离开后，白绫一个人坐了许久，等她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她看到了商聿。

他就站在府外，长身玉立，极致的扎眼，让人一眼就能锁定在他身上。

他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