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住了小半辈子豪宅了，让她搬去别的地方，她当然不干啊，立马示好，顺便挑拨章天意和章明曦的父女关系。

“我这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你看章明曦，咱们能指望得上吗？以后只能指望明涛啊，明涛现在也被那丫头忽悠的没了工作，万一这房子公司说收回去就收回去，这不是釜底抽薪，要了咱们的老命吗？”

柳云似乎还觉得这把火不够旺，接着又添油加醋道，“你看这丫头明明没有事，过得比谁都滋润，你生病住院那么久，她去看过你吗？都是明涛，你的医药费和手术费都是他拿钱交的，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半夜还要回来照顾你，人都病倒进医院了，现在苦日子过去了，你那个女儿出来了，这就是孝顺？”

章天意对这些事不甚了解，章明涛也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章明曦如何，倒是柳云隔三差五就要抱怨一通，不过章天意对柳家姑侄和自己一双儿女不和的事情也早就习以为常。

如果真的是她说的这样……

“如果不是我跟易凛临时有事，还想不到原来柳姨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迟来的章明曦和陈易凛已经站在门口，她笑着，只是那一抹笑意未达眼底，“柳姨，我自问在我爸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至于我到底孝不孝顺，就不用柳姨你操心了。”

只是短短几十分钟不见，章明曦的脸色不太好，尤其是那双沾湿的双眼，纤长卷翘的睫毛上还染着几分水汽。

柳云一下慌了神，这马屁还没拍好，一下子就把人得罪干净了。

“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你看，谁也没往心里去，我就是发发牢骚……明曦，你，你可千万别跟柳姨计较。”

章明曦对她也没了笑脸，不冷不热道，“不是我要跟柳姨计较，是柳姨非要跟我计较，爸刚出院就迫不及待的要跟我算账，既然你这么在意爸的医药费，咱们就好好说说这件事，不然有些事不明不白的，有些人还得在我头上扣一顶不孝的帽子……”

“明曦……”章明涛小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卡里那十万块是你转进去的。”

“你知道？”

“你说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前者是章明曦，后者是柳云。

章明涛苦涩的笑了笑，“我昏倒后第二天，账上就多了十万块，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谁打进去的，也不敢动，后来在商场遇见你，我就猜到，能在这种时候往我卡里打钱的人只有你了。”

柳云一时间有种自打嘴巴的感觉，整张脸都臊得发热。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后来那十万块钱，她才免于高利贷的迫害，还有章天意，也是因为这笔钱，才能在医院安然住了那么久，甚至后来，陈易凛又是给章天意换病房又是给他换药，还请了不少专家专门会诊，这才能及早出院。

这些全都得益于章明曦啊。

想到这里，柳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再献殷勤就是多余了。

柳云的事让章明涛很在意，一餐之后，章明曦借身体不适准备离开，章明涛说去送客，跟着追出去，“明曦——”

“怎么了？还有事吗？要是公司的事，你直接给易凛打电话就行，他不会坐视不管。”

章明曦淡淡的笑脸在午后的微阳下如一朵花开正好的白玉兰，眼底浮动着平静而美好的光芒。

“我是想说柳姨的事……抱歉，她这么多年一直尖酸刻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章明涛欲言又止。

“她的事，我是没往心里去，这么多年过来了，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还在意这些吗？”她的语气透着几分嘲弄，也不知道嘲笑的是谁，“不过，你为什么替她道歉？你又没说错什么。”

“毕竟，这件事是我没跟柳姨说清楚，才让她把你想的这么……”

“章明涛，柳云跟不对付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不是因为这件事，她也能因为别的事数落我两句，不怪你，也不怪她，是这个家太复杂了。”章明曦苦笑了一声。

看得出来，这趟回家她有些疲惫，之前那些温暖就像昙花一现似的，说没就没了。

她也没什么好惋惜的，毕竟从没得到过，也不会太渴望。

“明曦，我知道我母亲的事一直是你们的一块心病，她去世的时候没跟我说太多，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后悔插足爸这段本来幸福美满的婚姻，但是，对你，对明泽，我都要说声抱歉，如果不是她……”

“如果不是她，还有柳云，只要我父亲想，还会有别的女人，这不是她的错，你不用太自责。”章明曦说的真心实意，“还有，去看你母亲的时候，替我转告一句，我原谅你母亲了，我母亲也从未怪过她，感情，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错。”

说到底，如果不是章天意这么风流，怎么会有后续这么多事？

苏辞出车祸的消息，陈易凛和章明曦不是第一批知道的，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第一批知道的苏辞的哥哥，苏晟，曾经的苏氏集团总裁，也是现任。

从谷海那里把苏辞救出来之后，苏晟就重新接手公司，并派人连夜送苏辞出国治疗，作为大哥，他对这个弟弟可谓是操碎了心。

就是这样，还没把人照顾好，这让苏晟十分不能接受。

一查不要紧，没多费力就查到了一个叫章明曦的女人头上，据说苏辞当时会落到谷海那群丧心病狂的人手里，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总裁，这个女人似乎跟陈氏集团总裁也关系匪浅。”苏晟的助理江成一有消息就报告，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结婚了？”

男人跟女人之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纯洁的关系，他那个傻弟弟肯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不也是因为那点旖旎的心思吗？

“没听说过陈氏集团总裁婚期将近的消息，不过您看看这个。”说着，江成递上几张打印纸。

上面赫然是陈易凛携章明曦一起去医院检查的照片，好几张，不同的角度，甚至还有一张孕检报告。

苏晟捏紧了手里的东西，“怀孕了？”

他弟弟生前知道这件事吗？

“没错，孩子已经快一个月了，听说……这个女人跟二少爷走得近之前，就一直住在陈总裁的别墅里。”江成如实回答。

“也不知道我那个傻弟弟知不知道自己英雄救美到头来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苏晟一想到苏辞是在出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心里就止不住一阵抽疼。

早知道，早知道就让他在医院里待几天又怎样？或者，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出国。

不过话说到底，如果没有章明曦，苏辞怎么会出事？这笔账是应该记在她头上。

“那这个女人……”

“查她的所有底细，还有陈易凛的。”苏晟冰冷麻木的声音不剩多少情绪。

“陈总裁的也要查？”助理不解。

“一并查下去，当初这女人是被阿辞救了，一直住在他那里，单凭这一点，陈易凛怎么可能容得下阿辞？”苏晟无波无澜的面孔泛起森森寒意，如同刚刚蜕下的蛇皮，还带着冰凉的温度，“送阿辞出国这一手是我失策了，说不好就让有些人逮住机会。”

“国外那边不要放松，就算没有道路监控也得把事故方找出来，这件事总要查个水落石出。”他接着说，“我弟弟不能白死。”

回到家后的章明曦精神不太好，神思恍惚，经常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姿势都不换，有时候会因为一点细小的声音突然受到惊吓，有时候还会半夜从梦中惊醒。

“啊——不——”

章明曦焦躁不安的躺在床上，辗转扭动，终于惊动了身旁的陈易凛，听着她一声声痛苦地低咛，他心疼不已，只得把人抱在怀里叫醒。

“明曦？明曦？醒醒，我在这里……”

“易凛，救他，救他——”章明曦的额前溢满细腻的津汗，蓦地睁开眼睛，浑身早已经湿漉漉，睡衣紧贴在前胸和后背。

“告诉我，你刚才梦到了谁？”男人的声音如同安抚，从头顶传来。

陈易凛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孕妇情绪波动也是常有的事，可章明曦这几次做噩梦都不对劲，她梦到了车祸……

短短的几十天，亲人和朋友相继在车祸中丧生，这个噩梦……已经不是噩梦那么简单了。

章明曦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强迫。

只听他又说，“梦到了章明泽，还是苏辞？”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就能感觉怀中的人儿细微的颤抖，两条显瘦的胳膊隐在睡衣里抖动的幅度让他心疼。

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脑袋在她胸口埋得更深。

陈易凛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发顶，擦掉她鬓角的薄汗，理顺她额前被汗水沁湿的乱发。

“明曦，明天我们去看医生好吗？”

章明曦柔软的身形蓦地僵硬了一下，随后才缓释，“我没事，就是这几天不舒服，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听我说，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想带你去看医生，之前，苏辞就跟我说过，你弟弟离开后你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尤其是看见谷思雨之后，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见她有意抗拒，男人语气放软，“就算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孩子，好吗？”

半晌，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