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也不是一定要做成盛远集团以往的那种风格，只是希望在双方能顺利签约的基础上，都稍微退让一点。”章明曦尽可能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表达来表达去，好像就是对方说的那样。

“章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一定要签下这份订单，不过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公司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

“……”章明曦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乱哄哄的大脑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机器，除了发出‘嗡嗡’的噪音一点忙都帮不上。

章明曦坐在车座上沉默了半晌，为了避免自己有二次被赶下车的危险，她斟酌开口，“我只是希望交到自己手里的每一个任务都能圆满完成，如果这个项目失败，就算不考虑我个人问题，对公司来说不也是一笔损失吗？”

楚墨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视线像车速一样沉稳，谆谆善诱道，“你觉得公司的损失和利益是什么？只有钱吗？陈氏发展到现在的地位和水平，不需要受任何公司的经济钳制，说白了，就是公司不缺钱。”

“一个盛远集团签合同都要我们几次三番低三下四的妥协让步，那以后我们跟更高层次的公司签约，或者签订金额数目比这次还大的订单时，是不是意味着能妥协更多？”

章明曦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可是你刚才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楚墨见她沉默，继续开口，“本来有件事我还不太确定，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陆助理一次一次说不合格，到底是盛远的要求还是她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你想过吗？”

她突然想到了苏辞，说完跟领导直接对话之后，陆琳达的反应到底是生气还是着急，心里也有了较量。

楚墨随意往窗外一瞥，发现对面车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车影，不动声色的踩油门加速。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章明曦的嗓音拉回楚墨的视线，发现前面的路口要变灯了，他一打方向盘，去了隔壁车道，准备转弯。

“以后记得，你先是公司的员工，才是你自己，别把个人得失看得太重，公司利益受损，你的损失只会更大。”楚墨点到为止。

“这次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我总不能赢了自家人，却败在对手手里吧？”

楚墨笑了两声，“果然是年轻人。”

章明曦回到办公室不到十分钟，板凳还没焐热，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很温柔。

“……”章明曦觉得精神受到压迫，就算苏辞现在来道歉，也不用‘破门而入’吧？

“……”苏辞明显对在办公室看到章明曦，并且对方还比她早回公司这件事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僵持之下，两人的世纪对望长达数秒。

苏辞淡定的关上门，径直走过去，抬手放在桌子上一个非常眼熟的女士背包。

“你的包忘在我车上了。”

“……”章明曦心里暗暗诽议了一句：这怪谁？别扭的回敬一句，“谢谢。”

男人没有转身就走，依旧站在原地，修长挺拔的身影投在身后一片阴影，犹豫的开口，“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什么？”把她扔在半道她还没说什么呢，还指望她道歉？

“你不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回来的？”

“在路上非常偶然的偶遇同事，然后搭了个顺风车。”很仗义的没有出卖楚墨，然后礼尚往来的问，“你是……刚回来？”

章明曦不小心看到了苏辞手里的车钥匙，唯一的可能就是对方刚上楼。

苏辞没好气道，“嗯，回来的路上掉了点东西，回去找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如果是什么贵重物品，那你节哀顺变。”章明曦还帮着认真回忆了一把，然后很诚恳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苏辞：“……”

他离开的背影让章明曦联想到了不久前来势汹汹的柳颖，她似乎还没把她的家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章明泽的号码刚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过五分钟，章明曦新闻头条都没刷完，就被他的夺命call打断了。

是在她的手机上装了什么违禁软件吗？这么准时。

“姐……”电话刚接起来，章明泽那掺了二斤胶水的声音一下糊在了章明曦耳朵上。

章明曦可以预见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放话，“章明泽，我没有钱。”

“不是，咱们姐弟两个谁跟谁啊，张口闭口就谈这个问题不是生分了吗？马上就过年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章明泽赶紧说话，生怕一个字说晚了章明曦就挂断了。

“……”新鲜了，掉钱眼里似的弟弟居然问她过年回不回家，人家都问了，她也不好意思不回答，“看公司什么时候放假。”

“那姐，你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准备新年礼物……”

“……”章明曦就想问问多大了还要新年礼物，是想要个新书包还是文具盒？

“要是忘了也没关系，你可以给我钱我自己买。”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钱对吧？

章明曦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想要把章明泽重新拉进黑名单的冲动，“你想要新年礼物的事，跟爸说了吗？”

“这事……还用得着跟他说吗？他肯定让我找你啊。”章明泽一副‘我很懂’的语气不屑的说。

“他让你找我你就找我？这种事你跟我说得着吗？我是你妈吗？我只是你姐，做得已经仁至义尽了，再多点我自己都把自己当冤大头和傻子了！家里那么多人，你别老盯着我一个，换个人行吗？”

一句一句话如同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带着长久以来的压抑宣泄而出。

“不是，姐，我这不是就跟你亲吗？别人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啊。”

章明曦觉得章明泽把这辈子所有的智商和口才都用在怎么跟她要钱上了。

“别，你可千万别跟我亲，我受不起。”章明曦觉得这个倒霉弟弟在挑战她的耐性。

“你就我这么一个弟弟，你对我怎么总是这么不上心啊，你可是在陈氏上班，怎么可能没钱？你一个女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到时候一结婚指不定就被男人拿出去养小三了，还是该给我啊，咱们才是一家人，到时候我娶妻生子，孩子还得叫你一声……”

章明曦没把这个要命的称呼听下去，直接挂了电话，耳根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

养一个章明泽不算，他还打算让她养他的老婆孩子？她其实不是他亲姐，是他亲妈吧？怎么那么欠他的呢？

章明泽对着电话一通发表感慨，情深意切的，结果没人理他，这才发现电话已经挂了，带着愤怒骂了一句，“妈的！”

抬手就要把手机扔出去，想起来自己已经没钱换新手机了，举起的手抡圆了又放回来。

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急火火的架势像是要去哪儿炸碉堡似的。

破门而出的章明泽穿好外套，长腿一伸迈上摩托车，不耐的抓起后视镜上的头盔娴熟的套在脑袋上，冷毅而纨绔的脸掩在面罩下，只能看见一双桀骜不屑的眼。

右手微微一动，启动引擎，发出‘轰轰’的鸣响，火力十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上振聋发聩，回声嘹亮。

还没来得及疾风呼啸，车轮转了不到一圈，‘吱——’一声长鸣，章明泽急急抓住刹车，气急败坏的摘下帽子，张口就骂。

“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了想死啊？要死也别拉上我当垫背，真晦气！”

幸好章明泽眼疾手快刹车，不然眼前这个男人可就抛物线运动了，没准就是一桩血案。他连换手机的钱都没有，能赔人一条命？

“明泽，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对面的男人不怕死的凑上来，站在摩托车前面，生怕一下没看住，章明泽能从他眼前起飞。

“谁啊？不认识，赶紧躲开，不然我就把刚才那一下给你补上！”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一声高过一声，一股热浪在两人之间升腾，只要他一拧车把就能眼前这个男人撞飞出去。

男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准备自我介绍，“你忘了？我跟你姐谈过恋爱，差一点就……结婚了。”

来人正是何远程。

他本来想说‘差一点就成你姐夫’，但是不确定这话在这位放荡不羁的少年心里是不是一句骂人的话，为免挨一顿揍就直接改口了。

“哦，你就是那个跟我姐劈腿的男人？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章明泽下车似笑非笑的瞪着他，不紧不慢的从车上下来，两手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摁得‘咔咔’作响的声音像是要把手指的关节全部卸掉一样。

“何远程是吧？我记得，我姐不让我去找你的麻烦，我就没去，没办法，谁让我是我姐养大的呢？不过，你今天主动送上门来，我不做点什么就说不过去了吧？”

章明泽不怀好意的一步一步逼近何远程，对方纤瘦的身子很高挑，乍一看竟比何远程高出半个头，他猛地的挥出一拳，拳风裹挟着深冬的寒气，一股脑的招呼在何远程的脸上，半边脸凉的只剩下冷汗。

“等等——”

何远程吓得把眼睛闭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