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良缘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走到今日这个地位，见得最多的是算计与恐惧，头一次遇见别人的关心。

惜良缘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突然觉得双手处突然疼痛起来，冷酷无情，坚硬如铁的外表好像也悄悄裂开一条缝隙，泄露出深埋在心底的脆弱。

这种情绪太过陌生，让惜良缘浑身都不自在。

她偏过脸，冷冷来了句，“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稳定好情绪才继续道。

“还有一个问题，快问。”惜良缘是打算彻底撕破温柔小意的假面，凶巴巴地问。

曲临川挑了挑眉，向来温和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小些小坏的表情。

“留着吧，等我有了想知道的事情再问你。”

惜良缘回头，拧着眉盯着曲临川。

“下一次我未必会回答，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么珍贵么？这个问题。”曲临川语气带笑。“那就更该留着了，总能遇见你高兴的时候，会愿意回答我的问题的。”

怎么好像被拿捏住了？惜良缘面色古怪，她盯着曲临川，开始思考这人真像她想的那样是谦谦君子么？

好在曲临川看不见，完全不知道惜良缘正在对他的品行产生怀疑，他眨了眨眼，眼神依旧空洞。

“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提起正事，惜良缘不再胡思乱想，神情严肃。

“我来的路上留下了记号，我们跟着记号回去。”

“什么记号？”曲临川好奇。

“一种名为十里香的花粉，这种花花朵开的细碎不起眼，唯一的特征就是香味独特，久久不散。”也许是死人蛊亏心事做多了，他将自己的大本营设立在山野密林，路上放置了无数蛇虫鼠蚁。

惜良缘偶尔出去，想回去都只能靠十里香的花粉寻路。

“我身体里的蛊虫很喜欢十里香的香味，闻到这种味道，会兴奋。”惜良缘不再说话，用心去感受身体里蛊虫的行动方向。

沉默着走了半天，一路都是崎岖山路，惜良缘微微喘息。

“为何这条路这么长？我记得应该有一处茂盛的百迭迷魂草。”惜良缘拧着眉，认真回忆。

曲临川一路沉默，这时突然开口:“不对！我们在转圈。”

“怎么说？”惜良缘瞬间抬眼，她听人说过双目失明之人其他器官更灵敏，曲临川敢这么说，就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从你开始带路起，我就觉得奇怪。我们似乎一直循环在一个地方。”曲临川抬手，露出手心一块红色石头。

“若我没记错，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血红藤，这种植物嗜血成性，所生长之地由于血腥味太重，甚至能将石头染成红色。这是我上次从那片血红藤路过时随手掰碎的一块石头角。你可以看看，如果那块石头上有缺口，就证明我们的确一直在原地打转。”

惜良缘按他的话走向那片血红藤查看情况。片刻后，她面无表情地走回来。

“那块大石头的确被人掰碎了一个角。你没感觉错……”她语气凝重，“不应该。王蛊在我体内，不会受到幻境与迷阵的影响，它给我的反馈应该是最真实的。”

曲临川却和她有不同看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蛊虫的确没骗你，它的确在跟着十里香的气味走。”

“你的意思是……”惜良缘想到一个无比可怕的可能性，脸色一冷。

曲临川闭上眼去感受吹过身体的风。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片山谷里太过安静。你听，没有一声鸟鸣。”

他们在山谷之中，周围皆是密林，为什么会听不到一声鸟鸣？

除非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那只东西必然很危险，危险到所有生物一感知到它便逃得远远的，所以四周悄无声息。

这么危险的东西，却一直在跟着他们，按捺不发。

这东西，有神智！它在以逸待劳！

一只藏在暗处的猛兽会在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呢？必然是猎物露出疲惫的时候！

“曲临川！快走！”惜良缘想通关窍，立刻大喝，让曲临川离开原地。

然而为时已晚，曲临川刚听见惜良缘的提醒，就听见空气中响起一道剧烈破风声。

一条长着鳞片的手臂粗的尾巴从曲临川依靠的石头后甩出，长着倒刺的尾巴直直刺向曲临川。

噗嗤一声，倒刺刺入曲临川腹部，曲临川整个人像是破布娃娃一般，被尾巴串起，甩到一旁。

“那是什么鬼东西！”惜良缘牙齿打颤，紧紧盯着跳出来的那道黑影。

那是只浑身覆盖着厚厚鳞片的四足巨兽，躯体雄壮，足足有半人高，一双无情的竖瞳盯着惜良缘。

那不知名的怪物吐着长舌，涎水不断从长着利尺的嘴边淌下。它歪头打量着惜良缘，像是在盯着一只美味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