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憬居然会拒绝和他们一起去剿灭鬼市？无尘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你不与我们同行吗？我以为你会很积极参与。”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

无尘原以为有剿灭鬼市的机会，苏憬面上不说，一定会身体力行，冲在第一线。毕竟他总觉得苏憬就是这样面冷心热的人。

苏憬揉着手腕，冷笑一声。

“我不去不是很正常吗？剿灭鬼市本来就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你这种死心眼的傻和尚才眼巴巴要去。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让你失望了，无尘大师……”

苏憬故意拉长语调，没好气地道。

无尘无缘无故被怼，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又惹苏憬不高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参不参加剿灭鬼市的行动，救不救人都是我的自由。你要强求我吗？和尚。”

他称呼无尘时都不加那个小字了，无尘后知后觉苏憬好像生气了。

他本就不擅长说话，更不擅长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朗这时忍不住插话道。

他举起手，用嫌弃的目光看无尘。

“这话我同意。别人的死活干你什么事，顾好自己不就得了。像我，就只在乎金子。”

苏憬一巴掌拍上他额头，面无表情。

“我的话什么时候要你这破小孩同意了。你是坏，他是傻。别把你和傻和尚相提比论。”

无尘张口想说话。

苏憬瞥他一眼，没给他机会。他把义愤填膺想要反驳的天朗丢过去。

“该问也问完了，你把这小鬼带走，接下来就不是他能听的东西了。”

苏憬丢得又大力又狠，无尘把天朗接了个满怀，无奈按住骂骂咧咧的天朗，起身把人带走。

临走之前，他犹豫半晌，朝苏憬道:“你若是心情不好，我就不说话了。你别生气。”

苏憬仍旧面无表情。

等房门带上，苏憬才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内容不光是小鬼不能听，无尘也不能知道。这小和尚死心眼又一根筋，苏憬想把人赶走，让他远离危险，所以故意找茬，刚才才无理取闹了一出。

楚思渺静静看苏憬表演完，突然道:“其实不必如何你抗拒无尘小师傅的帮助，他的确是真心想帮你。能有这样的朋友，并非坏事。”

可惜苏憬仍然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不用劝我。我早就下定过决心，这条路我一个人走，不拖别人下水。”

他啧了声，不耐烦地略过这个话题。

“鬼市龙蛇混杂又消息流通迅速，我怕我再出现在鬼市，一旦消息被人宣扬出去，落到苏如奚耳朵里，会让他们产生防备之心。以防万一，这次行动我不能去。但是我也不会干等在客栈里等你们回来。”

“我知道。”楚思渺本就没有让苏憬退守后方的想法。

“我有安排给你。”

楚思渺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地图，

“南楚居民众多，我们行动尽量隐蔽，不惊扰周围百姓。但是还是怕百密一疏。鬼市之中说不定有什么武功高强的恶人，外围的护卫未必能拦下人，为了以防万一，我希望苏公子能替我守住离开南楚的出口。”

“直接叫苏憬就行，别带尊称。”苏憬摆摆手，“我可以去。但是我武功一般，真打起来，我未必能赢。”

话说到一半，他又突然改口。

“也不一定。加上你给的人手，我们一起上，我再搞点药，一定能把人留下。”他对自己做的迷药的水平还是十分有自信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甚至能做出足够药倒一只猛兽的迷药。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强求你一定要拦下人。最好别直接动手，用计用药都可以，若是真挡不住，及时退让。”楚思渺看了他一眼，“我和兄长都一直认为，人命最尊重。一次失败还可以有下一次机会，但是性命只有一条。”

苏憬没回话，好半晌，他才低低嗤了声。

“你们两兄弟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凭什么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好好活着，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最后四个字说得又低又轻，但以楚思渺的武功，自然能听清。

楚思渺冷着张脸，瞥了他一眼。

“是兄长心软，看不得你死气沉沉的样子。如果不然，我才不会劝你。我和兄长不同，我不会怜悯你。”

说楚思渺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说他兄长半句话不好。

楚家护短的脾气一脉相传，楚思渺也无时无刻不护着楚暮沉。

哪怕苏憬只是随口一句话，他也要怼回去。而且他根本不赞同苏憬的观念。

“人们都说比起去世的人，被遗留下来的人最痛苦。可我觉得，活着并不是错，活下来的性命更不是用来感受痛苦的。”

他喊了苏憬一声。

“苏憬，我并不觉得你父母会想要看你这么痛苦的活着，活得不人不鬼。”

楚思渺说话语气一向冷淡，也因此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直入人心。

苏憬盯着桌面，像是看得入神了。好半晌，楚思渺才听他继续开口。

“可我对未来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活着。”

“什么意思？”楚思渺没听懂他的意思。

“楚思渺，你能这么无所畏惧地活着，是因为有楚暮沉在。可如果有一天，楚暮沉不在了呢？你的楚家没了呢？你要怎么继续活着？”

“不会有那种事。”楚思渺试图打断他。

但苏憬无视了楚思渺逐渐锋利的眼神，继续说，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也没想过我们一家人普普通通，行医救人，会变成这样。父亲死了，母亲去世，杏林被毁，我的手也差不多废了。我什么都没了，楚思渺，你要是真沦落到我这个地步，你还能好好活着？”

“你和楚家主一直在劝我，可我，除了报仇，什么目标也没有了。”

苏憬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感同身受这几个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楚思渺没体会过他失去一切的痛苦，凭什么劝他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