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二公子？”

楚家人丁单薄，这一代嫡系更是只有一对兄弟。楚暮沉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众人似乎从没听过他还有个弟弟。

“我们这的灯火夜宴年年都办，天南海北的，不知多少人来参加。要是没楚家的人安排好，怕不是要搞得一团乱麻。往年这是楚君亲自操办，自从二公子加冠，便交给了二公子。二公子年年都会亲自参与灯会。若是有缘，大师自然会遇见二公子。”

“在下知晓了。多谢姑娘。”

无尘道过谢，示意天朗跟他走。

天朗悄悄对那姑娘眨了眨眼，然后又趁机拿了好几块点心藏起来。

这些小心机，无尘向来不在意。

然而天朗吃完了所有的点心，舔了舔手指，突然道:“原来除了装可怜还有别的方法能从别人那里骗到东西啊。我知道了，以后先装好人，别人就会相信我。”

话音刚落，无尘脚步猛然一顿，他声音里全是冷意。

“你便是这么想的？将他人对你的好全然无视。只想着利用人的善心谋求好处？”

细心教导了这么久，这孩子遇见事情还是往作恶那方向去想，难道当真是应了苏憬的那句话，有些人不用大发慈悲的拯救，他们不配？

天朗完全不怵无尘的质问，他表面一派天真，眼神里却带着算计。

“怎么？我说的有哪里不对？他们发善心都不是真的想做善事，只不过是做做样子。他得名声，我的好处，皆大欢喜。”

无尘望着天朗的面容，沉默好半晌。最后他叹了口气，转过头不再说什么，他找了间客栈，让两人暂且住下。闲暇下来，他取出一直默写的经书，递给天朗。

“抄录吧。这是清静经，我不说停便不许停。”

天朗撇撇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但他敢怒不敢言，只好老老实实抄写经书。

无尘望着面露不满的天朗，突然想起一个人。

不知道救他于水火的那名店小二如今在何处。真要论起来，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但是苏憬临走前的那番话让他迟迟无法忘记。

当做妹妹疼爱的人反目成仇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无尘向来亲缘寡淡，生来就被人丢在野外，若不是少林的僧人化缘路过，他早已葬身于野兽腹中。

后来在寺中长大，修佛念经，也从无人情往来纠葛。因此他无法理解苏憬所说的痛苦。

但不可否认，听到苏憬的那一番话的瞬间，无尘从心底突然泛起一阵心疼。

他望向天朗，良久，方才轻轻叹了口气。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花朝节。

这一日从早上起，城中所有人便都点起了长明灯。

据说这长明灯要燃烧一天一夜，把整座城池照得灯火辉煌。

三月雪正开得灿烂，这种花开到正盛，花瓣尖点上了粉色，像少女羞红的脸。

忙碌到傍晚，众人便都放下手中的活计，望向城中最高的那处阁楼，楚家的摘星楼。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摘星楼顶亮起了一盏明灯。

看见明灯亮起，众人奔走相告。

“灯火夜宴开了，众人点灯！”

一瞬间，满城灯火瞬间亮起，照亮无尘双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确是人间难得的盛景，难怪无数文人墨客都要来南楚一遭。

天朗趴在窗台，满眼都是漂亮花灯与各色美人，已经看不过来。

无尘转向他，嘱咐道。

“灯会人多眼杂，我顾及不上你。给你留了银两，”

天朗听到有银子，目光发亮。

“但是你要呆在客栈，不许出门。”

“行。”有银子拿，天朗才不管无尘去做什么。

无尘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出门的打算，于是转身出门前往灯会。

花朝节自古以来便是人们庆祝春神来临，男女相交游玩的日子。长明灯一点，年轻的姑娘和少年都打扮得精致，期待如同传说中的楚家家主与夫人一般遇见心上人。

十里长街上人潮汹涌，人山人海。

楚家女子向来开放，人人都手持一枝花，从牡丹到红杏，应有尽有。若是遇见合心意的男子，便将手中的花丢给对方。

无尘生得清俊，一路走来，不知被多少人给抛了眉眼。有些人看他是个和尚便不抛花，更有些大胆的，连年轻和尚都要调戏一番。

无尘因为这张脸，一路走来，不知道接了多少枝花，他强装着冷脸把花抛一一还回去。

无尘虽然从陌生姑娘那得知楚家二公子会参与灯会，但他不认识那位楚二公子，也不知道要到何处去寻人。

思来想去，只能去摘星楼碰碰运气。

摘星楼下早就摆好了舞台，一盏巨大的龙灯盘旋在正中央，灯璧之上贴着无数张纸条，上面细细密密得，写着许许多多的灯谜。

楚家作为花朝节的主办方，自然也是要出活动的。每年花朝楚家都会点这么一盏龙灯让百姓们自由猜灯谜。猜得多的人可以在最后许个小心愿，楚家便会替他实现。

不断有年轻男女走上舞台，去猜龙灯之上的灯谜，周围也全是挤在这里看热闹的人。

无尘到时，台上穿着楚家服饰的点灯人正笑着念出手上的一张灯谜。

“青瑶丛里出花枝，雪貌冰心显清丽，幽香自信高群品，生与红梅相并时。这一道灯谜，猜一种花？”

这灯谜出得有些偏僻，不少人都冥思苦想起来。

只有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神情轻松，他听完灯谜，自信一笑，正要开口。

可偏偏有人比他更快，是无尘。

“谜底是水仙。水仙开放在冬日，与红梅同时开放，又孤高自赏，正合了灯谜中的雪貌冰心高群品几个字。”

无尘便说便往台上走。

点灯人略有惊讶地看了一眼无尘。

“我们这灯会还是头次有出家人前来参加。恭喜这位大师，您答对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无尘身上，有些惊讶。毕竟这种灯会说到底，更像是给年轻男女提供一个见面相处的场合，多半是想寻心上人的少年与姑娘才会参加，出家人确实是头一遭。

面对这些视线，无尘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只是对面那个年轻公子看他的眼神为何这么奇怪？像是，想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