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沈南冥见状怒不可遏。

他正准备直接冲过去拿人，直接把其他人全杀了泄愤，但浑身浴血的叶清漪突然又挡在他面前。

她面无表情，染血的朱砂痣红得妖冶，如索命的恶鬼般死死盯着沈南冥。

他竟被她盯得头皮一麻。

叶清漪主动发起攻击，而她分明受伤不轻，却似乎比刚才更强了！

仿佛她在血战中突破瓶颈，修为更上一层。

“你……！怎么可能？”

“本尊的心魔叶如泱，刚才主动湮灭了她自己。而她唯二的要求只是杀了你，以及护唐墨平安离开。”

“更莫忘本尊在生心魔前，便是化神巅峰了！”

心魔不除修为不进，但叶清漪十余年也并未就此驻足，虽突破不了，可修炼并非全无意义。

而且叶如泱刚才自我湮灭之前，除了留下两个遗愿，还将她偷偷隐藏保存的、准备日后再次占据身体所积蓄的力量，尽数“反哺”给了叶清漪。

此刻她虽还不算半步大乘，但已不会像刚才那么狼狈。

叶清漪凌厉一剑逼退沈南冥，杀意森然，她朝后向黎未曦大喊：“还不快走，她都死了！以后你有的是时间痛苦！”

嫣儿和紫鹊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去拽着失神的黎未曦和昏厥的唐墨朝通道跑。

沈南冥怒气冲天，狠狠嘶喊道：“想走？！既然本殿得不到，便都去死吧！”

他硬扛下叶清漪一剑，再次召出分身，并全力与分身共同施展神通——不再是风刃，而是茫茫箭雨，密密麻麻向愈发靠近通道的几人倾泻而去！

叶清漪忙尝试反制，可箭实在太多且是实体，击破分身也化解不了。

她以水剑和水镜横空拦截下大半，却仍有数支向黎未曦几人刺去，还有一些箭的路径是在封堵她们周围。

避无可避。

而这些叶清漪拦不下了。

因沈南冥施术后再次和分身围攻她，下了杀手，她不得不全力应对。

阮嫣儿召出的木藤，以及未曦在最后关头回神施展的冰墙，俱是应声而碎。

四支箭矢穿透后径直朝几人而来，可她们离裂隙还有一小截。

可就是这一截……快不过箭，拦不下也躲不开。

或许，到此为止了。

对不起，锦衡，把你卷进来……

阮嫣儿闭上了眼，而紫鹊正欲扑向她的师兄和嫂子，想替他们挡箭。

但突然有一股猛劲推向嫣儿后背，直接将她撞得翻滚到失血昏迷的白锦衡身边！

还没完，这股力量竟又将阮嫣儿和白锦衡一同撞进空间通道里！

被传送走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一个人将黎未曦和紫鹊重重扑倒，只身挡在她们身后。

“师父——！”

人与声嘶力竭的惊呼都被扭曲的空间传走，而黎未曦和紫鹊突然摔坐在地，没有一根箭伤到她们。

但却有四根箭从唐墨背后刺入，捅穿他的胸膛，箭头泛着凌厉的寒光。

他双手攥紧箭，极限中爆发最后的余力，不让箭矢彻底贯穿身体，伤到未曦和紫鹊。

唐墨站着颤抖不停，他想笑一下，说点什么，可刚动了动唇，混着碎肉的血便从口中淌了一地。

沈南冥的神通并非单纯箭矢，不是贯穿伤这般简单。

唐墨感觉得到生命在流失，而元婴全力止血和压制体内风灵力的速度……

似乎是追不上了。

未曦…师妹……

最后，唐墨踉跄着，艰难比出个口型，抬手颤巍巍地推了她们一把。

走。

他眼里的光散了，瞳孔渐渐无神。

唐墨垂下了头，像个失了支撑的物件般摇摇欲坠晃了两下，平凡的容貌重新化为他本来的英俊——易容丹提前失效了。

或者说，它的药力随着某些正在消散的事物，一同消散了。

唐墨无神的双眸，下意识想要再最后看一眼黎未曦。

他已什么都看不见了，可仍没舍得移开或阖眼。

唐墨重重摔在黎未曦的旁边。

鲜血自他身下晕成一滩，洇红了她的衣衫。

他不动了。

几秒后，紫鹊跪爬着扑倒在唐墨身边，双掌沾了师兄温热的血。

“不、不对…”

紫鹊沙哑嗫嚅，失魂落魄地不住摇头。

“师兄醒醒，醒醒啊、不许睡……”

她跪着摇晃唐墨，把他翻过身来。大颗大颗的泪滚落在他脸上，与血杂糅在一起。

可师兄不醒来，也不理她。

涕泪横流，紫鹊眼里模糊的看不清了，她仿佛被全天下遗弃的孩子般无措。

曾还是陈喜儿时，她便被遗弃，而师兄带她回家。

可现在师兄也不理她了，就好像紫鹊突然间不再是紫鹊——她又成了那个没人要的陈喜儿，在教坊门前跪着求爹娘不要卖了她。

“师兄……算我求你了，理理紫鹊好不好？”

“你看看师妹，看看我啊？师兄你醒醒……醒过来啊！！”

紫鹊跪在唐墨身边，受不住地失声痛哭——这是太过尖锐的痛苦，只一声便哑了她的嗓子。

“哈哈哈！活该！”

沈南冥恣意狂笑，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唐墨的死让她们受不住了，竟不跑了，黎未曦就傻愣着跪在那！

一股杀意极强的剑气横贯而来，他险险避开大半，可胳膊还是擦着一点，霎时鲜血淋漓。

沈南冥看着叶清漪，往日无喜无悲的剑尊，此刻神情可谓悲痛欲绝。

她迅捷的身法闪转腾挪，挥出道道水剑，而剑气划过半空，竟在落雨。

叶清漪在流泪。

“都说清漪剑尊修无情道，竟还会哭的？”

沈南冥讥笑着攻心，两人缠斗，而叶清漪几乎不躲，以伤换伤。

她一句话没说——因开不了口，她的心在滴血。

痛到甚至无法像紫鹊那样呼唤唐墨的名字。

她的悲痛是沉默，以及誓要将沈南冥碎尸万段的愤怒。

要他给唐墨陪葬。

沈南冥也全力相斗，并打算趁机掳走黎未曦，而叶清漪疯狂的攻势令他找不到任何机会，甚至开始受伤。

可这些，黎未曦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听不到打斗和紫鹊的声音，也看不见其他什么了。

跪倒在地的黎未曦，好像自成一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离她远去。

她在过于喧嚣的寂静里，震耳欲聋。

黎未曦愣愣垂眸望自己腿边——唐墨趴倒在地，瞳散了，可仍有血从他口中和耳朵淌出。

他凝固的表情没有痛苦，或许是怕她和紫鹊太担心，于是最后留给她们的，仍是平静的温柔。

半睁着眼，好似就这么累得睡着了。一直以来，他的确太累了。

黎未曦只觉自己心中似乎有某根弦，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一起断了。

先是娘亲，再是夫君。

最爱她的两个人，为了保护她，一前一后都选择牺牲他们自己……

黎未曦连动都动不了，任何情绪都消失了，感觉不到。

她只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唐墨。

如一块望夫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