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奔波，叶棠和锅包肉都困得厉害，坐在晃晃悠悠的驴车上，昏昏欲睡。

“这半年不见，上哪给我搞出这么大个小徒孙来？”

“路上拐的。”

“拐的？”明理正了正身子，仔细打量锅包肉，“拐也不知拐个天资好的，这……啧啧，朽木一根。”

叶棠这才掀眸看了眼锅包肉，见其确实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懒懒道，“拐回来干农活的，朽木如何？”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这边要开始做农活了，知道带个苦力回来。”明理捋捋胡子，又看向吴玉。

“这个根骨倒是不错，就是可惜……”

“我不收徒。”叶棠揉了揉眉心，“师父就别操心了。”

“不收徒！”明理瞪圆了眼睛，“不收徒，我这明氏一族传承至今的本事岂不是要断在我的手里？诶哟哟，我的命好苦哟，这叫我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传承。”言语间，叶棠的困意散了些，“难道不该寄托在师兄身上？”

“他？”明理撇撇嘴，“这么些年我也没见他看谁顺眼，等他收徒弟，还不如老头子我……等等。”

“你都想起来了！？”

“嗯？”叶棠挑眉，也不言明，由着他猜。

“不对，不可能。”明理反应过来，那段记忆叶棠不可能想起来，更不会知道她有个师兄。

猜想可能是陆洵为了套近乎言明了身份，“你们在帝都遇上了吧？怎么样，你师兄还不错吧？”

“陆洵啊……”叶棠懒懒的躺在驴车上，看着蔚蓝的天空，“不怎么样。”

“怎么会呢？”明理坐直了身子，有些着急，“那小子我看着长大的，人不错的。”

叶棠不语，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内心的不平静，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和师兄确实有段过往，且，陆洵就是那个师兄。

隐约的猜测在这次明河之旅中轻松画上句号，陆洵和师父的态度也表明，那是一段不太愉悦的过往。

至于怎么不愉悦的……

管他呢！

明理看着她沉静的睡颜，紧张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两个徒弟之间究竟如何，他不该多管。

“咦？”明理再次坐直了身子，疑惑的看着叶棠周身萦绕的气韵。

刚开始净把注意放在两个外人身上了，倒是没注意到，自家小徒弟半年不见，周身的气韵变化怎会如此大？

雾蒙蒙的，将整个人包裹严实，甚至就连他，也看不清她的未来了。

明理眨眨眼，正要仔细看看。

那气韵却又消失无踪，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徒儿啊……”

“师父有事直说便是。”叶棠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师父每次这么喊她准没好事。

上次，是张大婶家的孩子掉粪坑里奄奄一息，求上了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也就是自家师父。

嗯，师父嫌臭，让她救的。

之后洗了三次澡心里也总感觉不舒服。

上上次，是村长儿子乱坟岗尿尿被色鬼缠身，其鬼之疯狂，村里的母狗都无一幸免，需一女子牺牲色相将其诱出。

嗯，她去的。

“这半年，你可是有了什么奇遇？”

叶棠有一瞬神经绷直，旋即又觉得位于本界面之上的天道，只怕师父算破脑袋也算不到。

“体检发现我不是亲生的，叶家真千金回归我位置有点尴尬算吗？”

“这算什么，我早都算……咳咳，不算，就没有别的了吗？”

“没了。”

“噢。”明理捋着胡子，“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

回到家里，明理自然的发号施令，“既然回来了，也都别闲着了。”

“播种还要一个多月，这次就把地先犁了，库里的苞米也该寻摸个合适价格给卖了。”

“知道了。”叶棠点头，“也不急这一天，我先回房休息了。”

“这是你该进的地方吗？”明理一把拎住要跟着叶棠进屋的锅包肉，“七年男女不同席，我带你去厢房！”

叶棠转头看了眼一脸懵被拎着走的锅包肉，到嘴边的‘他还没七岁’咽了回去。

嗯，师父愿意管，她也省得麻烦了。

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纱幔，却没什么睡意。

吴玉几次欲言又止，纠结的她也有些烦躁，“说。”

“我觉得……”吴玉抿唇，“你师父和陆洵有事情瞒着你。”

“嗯，我看出来了。”

“你不好奇吗！？我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或者，为了别人对你做了不好的事，你会怎么办？”

“你不会……”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

“我觉得你不会，但你如果真的做了，我也不会怪你。”

“嗯？”

“我的命，是你给的啊。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

“我的命是师父给的。”

“什么？”

叶棠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我本该死在13岁那年，是师父给了我生的机会。”

语气严肃，似在给吴玉解释，实则在说服自己。

即便师父和师兄真的曾一起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或是因为一些原因欺瞒她。

她也该原谅的。

“那陆洵呢？”

“嗡——”

【陆洵：在哪？】

叶棠看了眼手机，轻笑一声，将屏幕转到吴玉那边，“你是乌鸦嘴吗？”

“……一句话让人磕掉门牙才是乌鸦嘴吧。”

叶棠无所谓的耸耸肩，将手机翻转回来，打字回复。

【糖糖糖：地球。】

对陆洵啊……

她又不欠他的，原谅个锤子！

在事情搞清楚之前，她是不会再和他有什么过深的交流的。

不过看在他姿色尚可，又热情主动的份上，单纯的金钱关系还是要保留的。

站在叶棠家门口，看着聊天框中简洁的两个大字，陆洵眉头紧蹙。

今早心慌的厉害，怕是叶棠这边出了岔子连忙赶去了警局。

得知她昨晚便离开了，又赶到这边。

不想，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

陆洵想了半天，以为是起床气。

【陆洵：我在门口，给你带了早餐。】

【糖糖糖：不在家。】

【陆洵：在哪？】

看着聊天框中熟悉的两个字，叶棠起了些恶趣味。

【糖糖糖：师兄还真是出国久了，连根本都忘了，师父这边要忙春耕了不知道？】

发完消息，叶棠便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一句师兄，够他风中凌乱好久的了。

哪还敢回复？

事实确实如叶棠所料，陆洵端着手机，呆站在门前。

在国外时，他曾无数次幻想他们重新相遇，那声甜腻的‘师兄’从她口中念出来。

可……

不该是这样。

她，都想起来了？

陆洵紧抿着唇，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指尖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