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水蓝星文明到处寻找神明，要是他们知道，现在神明四现会是怎么样的感想……”回到了地球的诸葛白，看着漫天星辰感叹道。

“可惜，他们没挺过上次的夷灵袭击……原本在你们看来很先进的他们，在更强大的夷灵面前，也是如同蝼蚁。”莫离抿了口酒，低声回道。

看着眼前这个来自神界的妖艳男子，诸葛白神色怪异，没有答话。

“你还说，上次如果不是我们的共生魂魄，你恐怕都撑不过一秒钟……”刘念给两人斟满酒，嗔怪地责备莫离。在夷灵之主们进攻银河时，本想来帮忙的莫离立刻被夺去了心神，如果刘念提前传送到另的宇宙，那两人就危险了。

莫离尴尬一笑，他也知道上次是自己鲁莽了。

“呵呵，嫂子倒也不用怪罪莫兄，只因那夷灵之主的能力太过强大了……”诸葛白适时地岔开了。

莫离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说到这个，今天和李糖他们正聊着呢，突然一言不发地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语罢，莫离就提议诸葛白一起去一趟神界。

同一时间，神界的灵气突然翻涌，孙悟带领着诸神从传送阵中出现。

瞅着一众神明都自行行礼后离开，明渺再次暗赞起了地球神界的行动力。

“父亲，你……为什么要救她？”施心默默地走到孙悟跟前，悄声发问。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她身为第一个领悟了灵魂法则的神明，早就看出了孙悟刚才做的一切都是演戏。

“谁谁？”李糖瞪大了眼睛，她和方止两人虽然收到了王莽的消息，还是去晚了，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啊，孙叔，不是说遇到夷灵要格杀勿论嘛。”明渺对施心已经很了解，他虽然在孙悟身上看不出什么，但也猜到了施心所说的，一定就是悺。

孙悟挠着脑袋，讪讪地笑道：“有吗？哦，我可只代表了个人立场，可没正式下达过这个命令。身为神明，自然要有自己的判断力的。”

明渺确定了，孙悟和施心在千万世的灵魂循环间，一定做过真正的亲人！不然不会连耍赖都的方式都一样！

山河摇晃，悬浮在空中的岛屿也微微晃动。孙悟停止了笑意，回身对几人说道：“你们先去甲玄门，我得给那几个老家伙报备一下。”

还没等几人回话，孙悟悠闲地乘着云彩就化成了天边的一个点。

“啊啊啊啊啊！谁给我说说到底‘花生’了什么！”李糖憋得难受，小声咆哮了起来。

遥远之地，本被毁灭的星河已经重塑完成。在一处不起眼的时空褶皱处，有些虚弱的震现出真身，怔怔地望着银河地球的方向。

“你就这么把悺交给他了？”

震冷漠地答道：“他让我看到了因果，他没有骗我。”

“连你……都变弱了许多……”亁没有现身，震在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感。

“可能，成住坏灭，才是宇宙万物真正的归宿。我们……都错了。”

“呵呵……”

亁光着上身，自虚空中走出，目光中满是不屑：“原本的你们，可不是这般懦弱。”

“我倒是欣赏他，敢挑衅在他看来不知是何实力须弥君尊。”随后，亁也看向了地球的方向，喃喃道：“现在的你们，被凡尘所桎，连一个幼神都比不过。你不会，连几日之后的地球神界都不敢去了吧？”

震没有因为亁的激将法动气，他淡然道：“我没有能力将古域从她的灵魂中移出，但不代表我没有能力把她从地球神界带回来。”

“我觉得，悺不一定想要回来。”

震久久没有回话，他知道，亁说的没错。时光流转，震沉浸到了自己几乎与宇宙同等寿命的记忆当中。在黑暗与光明相互映衬下，他和她的故事，便是在这浩瀚无垠的宇宙间开始的。镇压王国反抗军、统一星球、加入最初的星联雏形、第一次星际大战、成为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神明、第一次神界大战、诸神共议治世规则……

想到那时元宇宙神明出征其他宇宙时的激情澎湃，震竟有些伤感起来。那甘愿被封印的坤，是不是也像悺一样，受不了这宇宙轮回的折磨了呢？

“真是不自量力的生灵，竟自诩神明。”轻声叹息，震在一缕黑烟中消散。

地球神界。

绿意盎然的乙玉门，茅草屋下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正中，小男孩模样的门主正运转着古老的法阵，荧光柔和地照耀在施心和悺的脸庞之上。

明渺独自漫步在山林之间，猜测着这些灵气属性各不同的药材的用途。一抬头，就见到了躺在树梢上叼着灵草的孙悟。轻轻一跃数百米，明渺就来到了旁边粗壮的树枝上。

“孙……叔，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明渺有着觅空的记忆，总觉得叫孙悟什么都有些别扭。

孙悟晃着脑袋，一脸悠闲，看了眼明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照前辈们所说，施心的灵魂法则之力是前无古人的存在。我和水月死在了三千年前，可您……是怎么再次找到我们的？”

第44章 情字何解

孙悟听罢，将口中的灵草吐了出来，反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和我一起最后一次进入古域的记忆？”

“对。”明渺其实也很迷惑，虽然觅空的记忆也有模糊之处，但三千年前在和孙悟一起进入古域之后的记忆是一点都没有。

孙悟的脸上露出了明渺不曾见过的忧虑凝重之色，他缓缓道：“我们都出自同一灵石，也都一身反骨，不受约束，也都对这世间真正的规则制定者很好奇。”

觅空的一生，明渺是知道的，这也解释了他很小就对一起终极问题感兴趣的原因。

说到此处，孙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那时候，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共论天道。就连清冷的觅……龙水月都会为苦难的生灵愤然道‘他们凭什么’……”

往事如烟，孙悟诉说起了当年种种，让明渺的记忆也愈发清晰起来。一时间都忘了早已偏离主题。

“在那夷灵大军和被策反的诸神围攻下，我们却感知到了古域重新现世。并且，那里面有着一股从来没有的无上神威。和那神威比起来，我们地球神界这些所谓的宇宙最高神格，就像是浮游于沧海……”

“遇到了吗？”明渺忍不住问道，有些希冀。

孙悟坐直了身子，直直地看向明渺，缓缓点头。

“至于怎么找到你们的……你可以看作是俺老孙和那个终极存在打赌，你以后自然会明白。”说完，孙悟便向着山顶飞去，想来是仪式完成了。

听着徐徐作响的林间风声，明渺开始了胡思乱想。施心游历过几个其他的宇宙，说过每个宇宙的灵魂法则都有不同。看来，孙悟在元宇宙是真的没有领悟到灵魂法则之力的，也就说明了他真的是在某种存在的指引下才找到自己和龙水月的。

“打赌……打什么赌呢？宇宙意识想要自我毁灭，然后想证明爱是苍生的可存之道？用爱来感化那终极存在？！”狗血的思考着，明渺也驾着黑云向山顶慢慢飘去，途中还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茅草屋外，悺愠怒地看着眼前众人，却一言不发。一心求死的她，哪不知道孙悟大费周章将她带回来是想救她？

出了乙玉门，孙悟就对一路跟随的悺说道：“你可以走了。”

悺白了一眼孙悟，懒得搭理。

一路无言，当悺作势想要和施心一行人去到地球时，李糖终于忍不住了：“你这女人，怎么像个跟屁虫一样？孙叔都说了你自由了，你可别忘了你是夷灵啊！”

“她想来就让她来呗，是吧美人儿？”施心一脸笑意，显然对这个夷灵之主很感兴趣。她还不信了，在父亲和诸神的监控下，这个奇怪的女子还能作出什么妖。更何况，以他们一行人现在的实力，就算是上次那些古神中的两三个一同前来，他们都有一战之力。

心姐开口，李糖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但她还是远离了悺，小嘴里嘟囔着什么挽着龙水月进入了传送阵。

晴空万里的别墅外，悺双目无神地望着波光粼粼地早海，像个布偶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心姐，她为什么要寻死呢？”喝着果汁，李糖小声传音。

施心摇头，她只感觉到悺的灵魂没有了前几次的肃杀之气，完全像一朵蔫掉的花，在阳光下渐渐腐坏。

“可是，我和小李糖只到了通神境，连我都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办法死去，她……应该更强吧？”方止自我感觉良好地脱口而出。

施心白了一眼方止，坏笑道：“哼，别自大哦！别说宇宙中未知的力量，连我现在都可以消灭她！夷灵之心，刚好被我克制，只要抹除灵魂……就好了。”

施心想到了那个和明渺大战的古神，她现在也还奇怪为什么自己的灵魂法则对他无效。“难道他拥有概念级的保命神通？”施心猜测着。

过来串门的小泠，听着几人的对话，一边默默地倒了一杯果汁。

水草拂动，飞鸟二三，一缕发丝挡住了悺的视线。清香袭面，一个长相清纯的人类女子微微弯腰，将果汁递到了悺的面前。她打着遮阳伞，在见到悺没有回应后便将智能伞悬停在了悺的头顶。

“你们看，这就叫爱的延续和传承。”明渺将这情景看在眼中，捋着虚空的山羊胡对几人感叹着。

“咦……”李糖缩了缩身子，嫌弃地看了一眼明渺。

和放松的几人不同，王莽戒备地看着悺的背影，悄声道：“让她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地球，真的合适吗？我上次觉得，她那个同伴可不比孙叔叔弱啊……”

听得王莽提醒，施心眼前一亮，开口问道：“你们说，我们一起上的话，能打过那个夷灵之主吗？”

明渺哪不知道施心的拳头又痒了，随即装模作样地劝道：“心大小姐，您别冲动！算了算了！”

“咱们现在无敌！王莽你不也快晋升了嘛！相信咱们马上就是地球神界最强啦！”方止自从进入了通神之境后就飘了。

但本来浅笑着的施心，在听到方止的话后眉目也低沉了些许。她低声道：“你们想过，为什么是我们几个人吗？”

“什么？”李糖睁着大眼睛，龙水月也疑惑地看向了施心。

薄唇微抿了口果汁，施心缓缓道：“刚好我们几个遇到，刚好我们都能修习神修之法，刚好我们的进步前无古人……”

施心的话，让明渺想到了孙悟所说的“赌注”。一路走来，他们的修炼速度确实快得太诡异了。自己和龙水月还好说，但方止李糖他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可能……我们原本就是神界的上古强者？”方止想到了一个自认为无懈可击的可能。

施心沉吟片刻才说道：“清瑶的时空之眼，即使是古神的过往也能窥探一二，但对我们却没有什么作用；水月的时间法则，对于我们的过去也看得模糊；而我的灵魂法则……更是像被因果阻拦一样，寻不到我们最开始的来处……”

“我尝试了很多次，但只知道，世上决不会有天生强者。我们，可能都历经了无数的轮回，才有了现在成为至高之神的必然。”说着，施心的眉头微皱，眼中也充斥着迷惑不解。

“所以，可能有更神秘高等的力量在干扰着这一切。”明渺结合孙悟的话，笃定道。

李糖听得云里雾里，干脆放弃了，默默地坐了下来牵起了方止的手。

“无聊……”

却是坐在草地上的悺开了口，让在场的几人都吃了一惊。

“你能听到我们说话？！”李糖惊呼道。

只见悺伸手摸了摸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泠，接过了她手足的果汁，向身后啐道：“我虽功力只存有巅峰的十之一二，可无论神识、术法精妙都不是你们这些幼神可比的。”

“大姐姐……”小泠不自觉地喃喃道。这个愁容满面的女子，总让她生出怜悯之心。

在几人都震惊之时，施心却突然出现在了悺的面前，她笑道：“你……那个同伴，会来接你吗？”

悺将果汁一饮而尽，看着这个好战的女人，满是自己几十岁时的模样。

“可能会，可能不会。”悺敷衍道：“你们……就算实力再翻个翻，都不是他的对手。”

施心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服气。

暖阳当头，悺伸了个懒腰，低头对小泠说了声谢谢便在黑气中消失了。

“呃……她去尼虹干什么？要跟着她吗？”方止有些错愕，除了王莽外，其他人都淡定得像送走了一个老友。

施心神秘一笑，“你们还记得以前去的那个夷灵之岛吗？”

王莽和方止点头，那是他们和葛清瑶一起去的，也是在那里第一次和当时诸葛白领导的“零”第一次接触。

“那个双目纯白的尼虹神女，就是被当时的悺附身的！”领悟了灵魂法则之后，施心凭着记忆就轻易认出了悺的灵魂气息。

“那她当时也太弱了吧……”方止憋了半天，又自大地说出了感叹。

望着天边，明渺也心生感慨：“强如夷灵之主，在不断复生中，也会被生灵的感情影响吗？”

……

尼虹，不高的山巅，一座人迹罕至的废弃神庙。旧地重游，悺抚摸着早已爬满青苔的神柱。木质的神庙早已在几十年的风霜雪雨中腐朽，泥墙上，斑驳的符文也已残缺不全。

悺附身过无数生灵，却不知为何这个小女孩让她久久不能忘怀。不知不觉间，她又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白色的瞳孔缓慢地扫视着杂草丛生的神庙。

如梦似幻，每一个角落都是小女孩劳作和修行的记忆。

“我们终有一天会成为尼虹最强大的法师！”小女孩在被迫害之前的壮志恍如昨日。

宽大的袖袍下，一缕黑气钻出，随后穿行在破败的神庙间。几吸之后，一切就恢复成了小女孩记忆中的样子，而黑气也钻入了原本的那个罐子之间。

“我知你通晓灵魂法则，心情好的话，你就帮帮她。”

话间未落，小女孩的双目逐渐有神，慢慢地有了黑色瞳孔。

“我……不是死了吗？”小女孩看着自己的双手，目露惊恐，满脑子都是那些凶神恶煞的人。

神庙安静得可怕，像无数次的自言自语一样，小女孩等来的还是无人应答。

想到了什么，小女孩飞奔向罐子，问道：“我不是死了吗？！你知道的吧？！”

她的声音逐渐扩大，最后成了歇斯底里的哭喊。正当她迷惑又恐惧之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到了她的肩头：“她沉睡了。”

突然的男声吓得小女孩一个趔趄，跌坐在地。身后，是一个明显不是本国人的东方男人。

“走，我们去让他们也尝一下被迫害的感觉。”明渺目光柔和，却有种不可忤逆的威严。

云层之上，小泠噙着泪花，搂着施心的手臂也用力了几分。

“是不是每一个终得长生的有情之灵，都会被所谓的情所反噬，迷失在终局之前？”方止突然说出了让几人都刮目刮目相看的话，连龙水月都侧目不已。

在几人走后，神庙中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震温柔地抚摸着祭坛下的罐子，指尖微动，几缕烛光便放出了不多但恒久的微光。宇宙不灭，轮回不止，这几缕烛火将会代替他一直陪伴着悺。

半跪在地，震的目光中满是自己都快忘却的温柔。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护在悺的身旁，征战星宇。

“公主殿下，我在尽头等您。”

一道山门，三两古树，风过人散时，深情可以持续多久？短到一眼万年，长到无始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