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人啊，都是那么一回事，求着你的时候，把你当菩萨来拜，要是用不到你的时候，别说什么扔过墙去，就是多看你一眼，也嫌弃你碍着人家的眼。”秦云依缓缓说出自己的体会。

“姨母这个人，眼皮子浅，又是一个窝里横的，她不找娘来撒气，找谁撒气？也就娘心软，容得下她在你跟前撒泼，换了谁，今日受气的肯定是姨母自己，怎么也轮不到娘你的头上。”

“你倒是看得通透，若是娘有你一半心思，兴许，这事也不会闹腾到这份上。”钱氏暗暗叹气，好心好意出面一次，结果换来这种对待，任是再大度的人，心里也会膈应得很。

秦云依见钱氏的面色缓了缓，这才壮着胆子说道：“今日女儿在家也处置了一件事，就是不知道这事，处置的对不对，还想问过娘，让你拿主意呢。”

“你尽管放手做，娘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府中大小事务，你都有权利处置。”钱氏笑着回道：“娘晓得，你做事有分寸，不会乱来一气。”

秦云依咬紧了下唇，钱氏要是知道自己罚了自己的妹妹，会怎么想自己？刻薄？不近人情？还是说养不熟的白眼狼？

“娘，女儿将画眉关进了祠堂里去了。”秦云依犹豫了半晌，还是说出来。

钱氏听了秦云依的话，那茶盏顿时跌到地上，碎成一块块。她猛然回头道：“画眉犯了什么大错，你要罚她跪祠堂这么严重？”

秦云依放下美人拳，站到钱氏身前道：“女儿这是不得已为之。”

钱氏的脸色顿时一片阴霾，她冷着声音道：“你最好有足够好的理由。”画眉可是她亲妹妹，她就回钱府半日，这个做姐姐的，不但没有照顾好妹妹，反倒是责罚妹妹，若不是有十足的理由，钱氏不会轻易揭过去的。

秦云依理了理思绪，然后就不急不忙的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钱氏，末了道：“娘，或许你觉得女儿罚的有些重，可女儿不后悔自己这么做。她是女儿唯一的妹妹，日后就是相互扶持的姐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犯错，却不问不罚，让她错上加错。”

钱氏叹了口气，道：“画眉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跟胭脂的年龄都还小，偶尔拌拌嘴吵吵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姐儿你是不是罚的有些重了？祠堂里又潮又暗，她小小年纪，怕是会寒气入侵，伤了身子啊。”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而胭脂却只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庶女，钱氏的心里，多少还是偏向秦画眉的。

秦云依早预料到，毕竟秦画眉也是母亲怀胎十月的骨肉，哪有不怜惜的道理？

于是秦云依道：“娘，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人在祠堂里多备了一些烛火，守着画眉的婆子丫鬟，拢共有四个，都是平时做事妥当的人。女儿也不是不给她吃喝，私底下还是让人递了饭菜，就是比平日里吃的稍差一点。”

钱氏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来，“这就好，她年纪小，还需要调教调教，有什么不妥当的，你这个做姐姐的，就要多多包容。”

“娘，恕女儿心直口快，说一些让你不虞的话。”秦云依觉得，在秦画眉这件事上，母亲该负有一定的责任，若是继续骄纵下去，第二个赵小棠就出世了。

何况，秦画眉的脑子比不上赵小棠好使，日后嫁了出去，只会被人当成枪来使。

“女儿是她的姐姐，包容她，忍让她，那都是应当的。可是娘有没有想过，妹妹以后要面对的，不单单是爹和娘，我和弟弟，还包括了外头的那些管事娘子，底下的丫鬟婆子。除去这些人以外，妹妹日后嫁了人，还要面对夫君，面对公公婆婆，要是嫁到大户人家，兴许大姑小姑也不少。你说，以妹妹这样的个性，能应付得了吗？”

钱氏面色一沉，随即又辩解道：“她年纪还小。”

“就是因为她年纪小，如今正是调教的时候，等她日后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娘想好好教她，只怕她也听不进去。就算听了只言片语，也怕养了骄纵性子，自个也管不了自个。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不是一个窝里横的，就是一个抓尖要强的人。”

“这种人，不讨喜还是其次，最怕的是她莽莽撞撞的，闯了什么弥天大祸，倒是把自己搁里头。虽说女儿的话，有些是过了火，可这些事情，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免得日后，母亲怪女儿没有早日提醒。”秦云依缓缓说道，不管母亲愿不愿意，这都是要说的，否则的话，秦画眉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母亲头一个怨恨的，只怕是自己。

而钱氏听了秦云依的话，陷入了沉思，若是换做以前，她定然认为秦云依小题大做，可经过今日这事情，她开始觉得秦云依的话句句在理。

当年的钱妍娘也是如此，母亲自小当她是眼珠子，百般疼爱，连带的对自己也疏远了。后来，钱妍娘出嫁了，却被婆母拿捏的死死的。这点是她想不到的。

何况，钱妍娘的性子，也的确不讨人喜欢，抓尖要强也就罢了，偏偏还忘恩负义。

秦云依见钱氏还在犹疑之中，于是她把秦画眉骂人的话，学了一遍。钱氏听了，顿时暴跳如雷，“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些腌臜话的？你怎么就没有细细盘问？”

“母亲，就算盘问了也没有用，那些丫鬟婆子，最会推诿责任，到时候，你推我我推你。就算问个十年功夫，也问不出所以然，反倒给那些人可乘之机，毕竟法不责众，人数一多起来，处置起来，也落了下乘。按女儿的意思，这些下人都不得用，打发了打发，发卖了就发卖，留着始终都是一个祸端。”秦云依徐徐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奶娘，我瞧着这两个奶娘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子，现在，两个妹妹年纪都不小了，也用不到奶娘，寻了时机，打发出去也就罢了。”

一般情况下，喂过主子的奶娘，最后都会成了主子得用的人，留在主子身边，而且，在主子身边的地位也与一般的管事娘子不同，府里的人，上上下下都会另眼相待的。

钱氏点点头，“出了这等事，最该罚的就是这两个人，罢了，这事情，就按你说的做。既然画眉不认错，就让人传个话过去，若是不认错的话，以后就呆在祠堂里，莫要走出一步半步的。”

小小年纪，性格如此倔强，偏偏又听不得劝。这样的人，嫁出去也是累了家族的名声。“不过，你刚才说，这件事，你认为方姨娘也在其中捣鼓了，是不是？”

秦云依垂眉道：“娘，这内宅里，素来就是女子的战场，但凡是女子，哪个心里没有自己的谋算？”

钱氏闻言，叹了口气，“娘的心思倒不如你。”这个女儿越发的能干，钱氏不知该喜还是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