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后，接着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拎着简易出诊医药箱的年轻女人。

“抱歉，打扰了。委托人说您也可能会不给我开门，所以给了我进门的密码。”

女人说着，边看了看齐暖的脸色，大概也有些担心会被她以私闯民宅的罪名赶出去。

齐暖不认识这女人，一时有些无语。

她猜测了一下，这人口中的委托人会是谁。

陆寅？还是顾辉的人伪装的？

“你走吧，我不需要看病。”

“啊，可我听说您的肩膀脱臼了，而且还受到了二次伤害。如果不尽快确认一下无碍的话，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听到这话，齐暖便知道了，她说的委托人，应该是陆寅了。

她试着动了动右臂，肩膀已经不怎么有痛感了，只是手臂还是很无力。

关门进来的女医生把医药箱放在地上：“失礼了。”

她靠近齐暖，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帮着她把衣服解开，露出右肩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配合着她的按压，齐暖动了动手臂。

确认了肩膀没问题，女医生又拿出听诊器，她让齐暖深呼吸，然后在她胸腔上听了听。

因为鼻塞的厉害，这一次，连齐暖自己都听到了呼吸中的“嘶嘶”声。

女医生听诊的结果，是齐暖感冒了，并且她的身体很疲惫并伴有轻微营养症状，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变得更加严重。

所以她建议先给齐暖输个液，然后她开个方子，回医院去取了药，再送回来。

“不要再进来了，把药放在门口就好。”

齐暖还有些疲惫，她想等药输完，接着再去睡一觉。

女医生听了也没反对，仔细地教了她拔针头和止血后贴胶布的方法。

“感谢您的配合，那我就先告辞了，之后请您记得开门取药服用。”

说完，女医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齐暖愣了下。

不用想也知道，大概又是陆寅对她说了什么。

他难道以为她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不配合诊疗？

做到亲自叮嘱医生这种地步，是因为喜欢她？

还是，怕她又改变主意，去顾辉那边站队？

气鼓鼓地嗤笑一声，齐暖干涩的嘴唇因为这个弧度，竟裂了道小口，舔上去，有股铁锈味儿。

她内心苦涩地在沙发上躺下，望着悬挂在上方的输液瓶，眼皮发重。

不知是不是药液里添加了助眠的成分，还是之前这将近一周她在深山中断断续续的失眠让身体太过疲惫。

齐暖调整了下姿势，不让受伤的右肩被压到，接着瞬间便进入了睡眠之中。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全黑了。

齐暖抬手遮了遮头顶的灯光，然后揉了下额头。

输了液还睡了一觉，她非但没觉得舒畅，反而身体更加沉重了起来。

放下手时，她才注意到，输液针头早就被拔掉，那里贴了块医用胶布。

而她身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厚毛毯。

啊！谁帮她做的？

微微侧头，她看到灯影里露出一只拿着药袋的手。

“不是说放在门口就行了吗？”

她以为那手的主人，是女医生。

“医生说你病得很严重。”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处响起。

齐暖看见那药袋被放到了身侧的茶几上，紧接着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带着点凉丝丝的触感，很舒服。

她闭了下眼睛，把那只手打开，仰头往那里坐着的男人望了一眼。

他下巴和脸上的伤口，已经不是赵特助紧急包扎的样子了，大概是去治疗过了。

他的衣服，也换成了比较正式的西装，可能也是工作后直接过来的。

“还没到需要吃药的程度。”

由着心里的不爽，齐暖往沙发里侧翻了个身，下意识就说出了拒绝的话。

“如果是为了股票交易的事，麻烦你明天再来。”

头顶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

“不要总是这么带着刺，难受就说难受，实话实说，我才好掌握你的状况。”

“实话实说？”

“哈！”齐暖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说了你又会信？真是那样，我也不至于这么一身伤病地回来了。”

“对不起。”

“……”

猝不及防的道歉，让齐暖沉默了好一会儿。

尽管全身都叫嚣着难受，她还是掀开毛毯，勉强着起身。

“道歉什么的，我没奢求过，也不想要。”

她呼哧呼哧喘了两下，平复了内心的不痛快。

“拜托你走吧，我也想心平静气，不想说话老带刺，是你让我变得刻薄的。所以，求你赶紧离开吧。”

也得有力气，才能放狠话。

齐暖现在浑身难受，都快累死了，倒有点透出了乞求的意味。

陆寅没有动身，他从西装口袋里掏了掏，抓过齐暖的手，把一个东西放在了她掌心里。

齐暖认得，这就是装着齐萌的视频，用来威胁她的那个优盘。

她仰头直视面前这个紧抿着嘴唇站起身的男人。

“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个应该就是你无法信任我的原因吧，见过了我的不堪，我觉得你大概也不想再和我在一起了？”

陆寅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往门口走去。

或许他道了歉，又归还了优盘，她应该理性地接受，然后道一句，这次就算了？

可是不行，齐暖觉得自己胸口烧着一股怒气。

他话说完了，就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撇清关系？

“明明是你，破坏约定私自曝光视频……一开始和我订立契约，你就是把我当做乐子来耍的，现在又来说这是什么话！”

他的意思，曝光视频、把她关起来都是为了她好？

齐暖心里压根不信。

她想激怒他，她想听他亲口承认，他又是在骗她。

正将手伸向门口衣挂的陆寅停了下来。

他迟疑了几秒，看向齐暖，又走了回来。

“我把你当乐子？我看起来，像是乐在其中吗？”

高大的男人屈身，表情严肃地俯视过来。

“我一直迎合着你的节奏和兴趣，这个耍乐子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吗？”

“我哪有耍什么乐子？又让你迎合什么了？”

齐暖一脸气愤。

陆寅把手伸进口袋里，歪了下头，认真回看她的眼。

“你故意不告诉我复印件的事，难道不是想试探我的反应，留个后招儿吗？”

齐暖张了张嘴，无法说出否定的话。

她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骗过顾辉，用复印件来设陷阱。

但她没有和陆寅讲。

一方面她是觉得，想让这个陷阱设得逼真些，连几方一起瞒着，更容易让地方上钩。

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是想过用它来防一下陆寅，不让自己输得太惨。

可她最后没对陆寅使用复印品，因为她先在感情中沦陷了，便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既然这样，你也没必要向我道歉。”

齐暖倔强的扭转了脸，说着违心的话。

“我虽然有预想到你不会轻易与我和好，但这样连挽留的余地都没有，就有点过了吧？”

陆寅反问的语气，让齐暖再次火起。

“和昨天互殴的情况比，有什么过了吗？”

“互殴？”陆寅轻笑了下，“我如果稍动一点真格的，你觉得，你还能只有撞伤肩膀流点鼻血那么幸运吗？”

被他这么盯着，齐暖觉得自己的右肩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想陆少你对自己的定位有点偏差。一个因色起意就把人圈回家的人，能是什么绅士？”

“在我眼里，都是臭不要脸的流氓而已，何必给自己贴金呢。”

陆寅眸色幽深，嘴角挂起了嘲笑：“你说的没错，这样，或许反而更好。”

什么更好？齐暖眼中挂着不解。

“你要是一声不吭就让我离开，或许我真的会发疯。”

陆寅搭着沙发背弯下身，把她圈在身前。

“虽然依旧是冷嘲热讽让我讨厌的话，但因为你能多说这么几句，愿意和我继续纠缠，就让我原本烦躁到要疯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点高兴？”

他呵呵笑了两声，把嘴唇靠近齐暖的额头，看似是想要接吻，但又没有碰到。

“这样就好，你都知道我的底细了，那我也就不忍了吧。”

齐暖仰头，看着陆寅原本阴沉的眸色果真透出了明亮，嘴角也挂上了那让她心动过的弧度，心中不禁“砰咚”了一下，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男人笑容加深，凑下来在她唇上碾磨了一下。

“既然你这么有精神了，要不，我不忍了，一起做点开心的事？”

这个讨厌鬼！

齐暖知道，她这里要是任他作为，以后恐怕就不会有被网开一面的特权了。

“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会如你所愿，安安静静，不出一声挽留。”

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把身体往下一滑，重新躺倒在沙发上，同时顺势拉起毛毯连头一起盖了起来。

陆寅在齐暖头顶上方明目张胆又笑了好一阵。

直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响毕，她才放松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看，她自己都是这场“互殴”中的暴力者。

这不知不觉中产生的感情，差点把她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泼妇”。

齐暖在毛毯下把自己抱紧。

现在止损的话，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