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还有两天，媒人如约而至。

隔天晚上，梁根发单独叫了大华、二华开了个小会，中心思想是：

一、年后就定亲。

二、三年后就结婚。

三、以上要求要在不经意间提出，不能让人有上赶子嫁女儿的感觉。

好嘛，会是开完了，三个人一个都没睡着。

梁根发是第一次嫁女儿，八字还没一撇，晚上就翻来覆去，想到出嫁那一天，眼前居然模糊了。

“这出息！”他低声骂自己，怕吵醒了邱珍。

三个人准备了八百个心眼子，结果被吴新的真诚打得片甲不留。

“你高考完是夏天，这得等秋凉……”二华弹弹烟灰，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秋凉啊，今年秋天好像没好日子……”大华假装看日历。

“……”

秋华无语，没办法，自己两个阿哥演技实在是拙劣。

吴新从进门开始，眼神就黏在了秋华身上，她清清嗓子，示意：你够了！

“确实，下半年没有好日子，不如，把日子提前一些吧，姑妈你看行不行？”吴新看向自己的姑妈。

今天陪他来的除了媒人以外，还有他的阿爸和姑妈。

不过，他这个阿爸是来装装样子的，浑身酒气，晕头耷脑的。

姑妈微笑着点头：“秋华这孩子我看着长大，又勤快又有好手艺，我恨不能吴新早点娶回来。”

“那就过完年就定亲吧，我原先想着，我还在读书就和秋华定亲这样太委屈了她。

但是，阿叔阿婶，秋华是最好的小娘鱼，一日不定亲，我一日不安稳，我等不了下半年了，请成全了我吧！”

吴新的眼里闪着光，这孩子说话的样子，就是月光底下的湖面，粼粼波光，晴朗得动人。

好嘛，昨晚上三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准备的八百个心眼子根本无用武之地。

一旁的媒人早就开始嗑起了瓜子，门牙咬出一条缝，两只手慢慢扣着那条缝，慢条斯理地一掰，再从里面拿出瓜子仁，一会儿桌角上就积了一堆，这就叫做磨洋工（打发时间）。

没办法，从进门到现在她就说了一句话“今天我们来说道说道”，后面根本找不着机会。

话说自己是来干嘛的？哦，来说媒的。

她拢起那堆瓜子仁，一只手抓起准备一次性塞进嘴里，突然桌子旁边冒出个小脑袋，梁果果仰着头巴巴地望着她。

“呦，囡囡也想吃呀，来，拿去。”她大方地分了一半给他。

果果小手攥着一把瓜子仁，开开心心地跑开了。

“阿哥阿嫂，你们放心，虽然我们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吴新该有的地都给他留着了，定完亲我们就给他张罗建新房，不能让秋华吃了亏。”

姑妈说话实在，不谄媚更不自大。

秋华想起吴新放在自己这里的一千块钱，要修房子，这笔钱定能派上大用处。

吴新一家子诚心诚意上门来，整个交谈过程也是实实在在不来虚的，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太明显，其实梁根发和邱珍心里都满意。

连着两个阿哥也在心里承认了他。

“既然他这么看中秋华，我看……阿爸要不就同意了吧，过完年应该有好日子。”二华用余光瞅了瞅阿爸。

梁根发白一眼二小子，脸上却藏着点儿笑，其他人没看见，但是被二华捕捉到了。

老头子真能装模做样！

“这我得想想，你放完假就要去学校，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样一算就没有几天了，能有好日子？再说了，这也太急了，来得及准备。”

梁根发这话说得有道理，只有大华和二华大眼瞪小眼，这和昨天商量的可不一样啊！怎么人家要提前定亲，我们反而畏畏缩缩了？

“咳，阿哥，日子我们都看好了，只等你们点头答应。当然，我们不是要赶鸭子上架，你先看看日子，愿意的话我们就办了，不愿意我们吴新就等。

你看看他的样子，这是非秋华不可了。要是秋华不点头，他能去庙里当和尚！”

姑妈的话不假，这是吴新能干出来的事！这话到了梁根发耳朵里，果然受用。

“那不能，两个孩子相互也看得上眼，不过是商量个日子罢了。”

“是，是，那就大年初一过后的一个礼拜吧，我看了，是黄道吉日，阿哥阿嫂，你们看怎么样？”

老夫妻俩仔细看了黄历，是黄道吉日没错。

“行。”两人终于点头。

午饭后，长辈们在屋里头吃茶嗑瓜子，吴新和秋华在院子里照看春华和果果。

“你这次来说得和上次可不一样。”

果果跌跌撞撞跑的快，一下扑到在地上，秋华弯腰把他扶起来，小家伙撞到了脑门，哇哇哭起来。

“是不一样，本想着高考完，像模像样地定亲。可是，终究是我太心急，怕你不嫁我。”吴新拿出兜里的手帕给果果擦眼泪。

“胡说！”

“哪句？”

“你说呢？谁不嫁你？”

吴新又轻柔地给果果擦擦脸，小家伙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哭着哭着又笑了。

“我马上高考了，定亲就是给我的定心丸，这下我没有后顾之忧了。”他眼里尽是深情厚谊，无形却重千斤，秋华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颤，便是小心翼翼地才能捧起。

“秋华，我时常想到曾经痛苦的十几年，我既坚持理想，又想着和你的情谊，有时候我担心自己会不会太贪心了。

这是我的懦弱吧！”

没有得到过爱的孩子，便是一点点温暖和幸福，也觉得自己不配，心中不免生出胆怯。

“你看，你们家虽然以前条件不好，可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父母关心兄弟爱护，他们给你温暖，所以你成为了一颗小太阳。”

“你不是懦弱，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勇敢而坚持理想的人。

你一遍遍说着我的好，但是你知道吗？你也是这世上顶顶好的。”

秋华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的视线在冬日明媚的阳光里交织在一起，是拥抱，是热烈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