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和赵梅英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医院，从医院回去还要走两个多钟。

走的时候赵梅英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似乎有话要说有事没做似的。但是许国庆看不懂啊，一个劲地关照她们早点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听着许国庆说完，赵梅英一个回头圆溜溜的黑眸子里又是突兀地蒙上一层水，许国庆有一瞬的诧异，还来不及反应，赵梅英赌气似的拉着秋华走了。

许国庆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实在是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没过一会儿他感觉到眼皮子有些重，又眯起觉来。

从医院出来往回走，赵梅英就一直不开心，拉着脸好像有心事。秋华知道她是因为许国庆，但是也着实找不到具体的原因，她看看四处没人，问到：“怎么啦？你怎么不高兴呢？”

“哎，话没说到几句，老是赶我走，我看他对我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这可是一点儿也不像你赵梅英啊，你可不是一个说算了就算了的人。再说了，我看你们今天聊的挺好的呀，怎么又觉得没意思呢？”

“哪里好了，我们聊的和他跟你聊的没什么区别嘛，我看他对我和你一样，当妹子罢了！”

秋华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也没有喜欢过人，也没人喜欢过，这种少女的情节她还是懵懵懂懂，她一厢情愿地想要赵梅英和许国庆配亲，原是私心想和赵梅英更近一些，再说两个都是顶顶好的人。

等许国庆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这一觉睡得稍微长些，脑子清爽许多，手臂上的痛感也减轻一些。

无所事事的他不愿意想家里的事情，这会儿他想起了赵梅英，她是流着眼泪赌气离开的。她是怎么了？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还有她那张脸原本就是一直红彤彤的吗？

许国庆这个优秀却一直没有定亲的人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晚上赵梅英也留下来在许国庆家吃饭，明天是出殡的日子，乡里乡亲晚上都来了。人很多，也很热闹，屋里头念经声一停，哭声就从里面爆发出来，连着外面的人也被感染，说话声小了，等哭完一阵，带头的和尚哇啦哇啦念一阵，左右两边的和尚一个敲鼓一个敲锣，哐哐几下，一众和尚又念起经。

晚饭吃的是大蒜炒肉丝，肉汤烧豆腐，炒白菜和红烧肉。红烧肉不是每天都有的，因为明天要出殡了，所以今天和明天会有红烧肉犒劳乡亲们。吃饭的时候大家又似乎不难过了，大阿黄烧菜很好吃，大家吃得有滋有味，聊得兴高采烈，连和尚们都吃饭去了，屋里头只剩下许国庆的阿爸守着。

吃完饭队长商量着明天出殡的事情，主要是干活安排。其实每次安排都是差不多的，但是队长还是要叮嘱一遍。

秋华和赵梅英一起帮着把桌子收了，并洗好碗以后才离开。赵梅英今天住在秋华家，两人在一个脚盆里洗脚，一个脸盆里洗脸，然后窝进同一个被窝里。

许国庆家就在秋华家后面不远，念经声哭声从后面传过来，搞得两人都睡不着。

“秋华，我们明天不去上学了吧？”赵梅英转过来面对着她，认真地说，“明天许好婆和小建青出殡，我觉得我们应该要送送。”

秋华点点头表示同意，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学是要上的，但是她们上学总会被各式各样的事情耽误，比如老师生病，割稻子，或者有人要出殡。

“许国庆在医院里一定很难过吧，他又不能出院，我觉得他很可怜。”

赵梅英说完又有些落寞。

“没事的，许好婆和小建青不会怪他的。”

秋华一直就相信只要是自己的亲人，无论是否在世，总是会照护着子孙。

“我该怎么办呢……”

心中的苦恼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赵梅英干脆爬起来认真对着秋华说：“我怎样才能许国庆知道呢？要不要告诉他？”

她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不行，这太丢脸了，简直没脸皮。”

秋华也觉得不行，哪里听说过小娘鱼把自己的这种心思说给男人听。

“要不你和你姆妈说，然后找个媒人说亲吧。”

“那不行，我也没脸和姆妈说，而且，我和姆妈也不是很亲的，说不出口。”赵梅英又躺下来，心里闷闷的说，“再说了，怎么能我们找媒人说亲呢。”

秋华顿时觉得自己蠢的很，尽出些歪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许国庆从医院跑了回来，他要送好婆和小建青最后一程。

刚吃过早饭，门板就被抬到了屋子外面，子孙亲眷都披麻戴孝，每个人都是哭的肝肠寸断，小建青的姆妈哭昏过去好几次，醒了哭，哭了昏，昏了又醒。乡里乡亲的人，特别是做了姆妈的都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

先是男人们两两一起跪拜，然后是女人们有的带着孩子两两跪拜，最后一个破缸子被重重摔在地上，四个男人抬着门板出去，后面子孙亲眷一路跟一路哭，屋子前面升起一堆火来。

大家都出去送葬，许国庆家一下子空了，只剩大阿黄在准备中午的饭菜，还有几个女人在搓团子，悲怆的气氛还没褪去，冷清的感觉又灌进来，守在这里的人心里的倍加落寞。

秋华和赵梅英也在帮忙。

送葬回来的人都要吃上几个糯米团子，所以秋华她们正在搓团子。白乎乎的糯米粉一股脑儿倒进盆里，在中间抠出一个洞，往里面到满水，一只手慢慢由中间往外面顺时针搅和，一边再慢慢地加水，等米粉有些干湿难分的时候就可以停下水，两只手一起用劲揉，直到整个米粉团变得光滑。

揉好米粉团后，大家把手洗干净，一人捏出一点儿在手里揉上几圈，把它搓圆就行。

等搓完团子，大阿黄生火煮上一大锅子水，等水开了把团子一股脑儿倒进去，煮一会儿就都浮起来了。

等大家回来，团子已经盛好，每个人都要从门前的火堆上跨过去，再吃几个团子，那么逝去的人就不必再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