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牧一路闷着头前进，很快来到了罗茂的病房前。他看着面前的那一扇门，他并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在门口做了两三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慢慢的推开门进去。

因为罗茂的情况特殊，所以基地在病房紧张的情况下依然给了他一个单独的病房。关牧进去时，罗茂还在昏睡之中。

看见罗茂没有醒，关牧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他站在床前沉默的看了他几分钟，直到觉得身上的东西闷到他有一点喘不过气时，他才把身上的塑料脱了，然后把病床旁边的椅子拖了过来坐下。

仅仅只是几个小时，本来健健康康的罗茂现在脸色苍白，眼睛下面有一个大大的青黑色的眼袋，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关牧还在看着他发呆，病床上还在昏睡中的罗茂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得整个人的身体都扭曲了，嘴里的血也不断的溢出来，但是他依旧没有醒。

听到他的咳嗽声，关牧马上就站了起来，椅子被他的大幅度动作弄得在地板上滑出去了一段距离，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声音。

关牧看着从他嘴里溢出来的血，眼睛一边在病房里面搜寻着，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但是找到最后，摸到最后，他也没有找到可以给他擦血的东西。

正在关牧实在是没有办法，准备直接用自己的衣服给罗茂擦血的时候。来查房的护士敲了敲门，进来查房来了。

她推开门就看见关牧手足无措的站在病床前，又看见病床上的罗茂咳出来了很多的鲜血，她马上就从口袋拿出来了一条洗得干干净净、有一些泛白的蓝色毛巾给罗茂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

“关队长。”她一边擦拭着罗茂脸上的血，一边和关牧打了个招呼。

关牧看着她的动作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关牧沉默的看着她把罗茂脸上的血擦干净，等她直起身才问道。

那个护士一边收好沾满鲜血的毛巾，一边低着头说道：“楚医生说……他只要醒了就可以把他接出去了。”

听到护士这么说，关牧先是开心的笑了一下，但是看见她的表情心情又一下子落了下来。“我们可以接他回去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正在恢复，只是因为他……是吗？”他没有说出那个字，好像只要说出来就会成真一样。

护士点点头，把手上的表填好，抬起头和关牧说：“关队长，这种情况我们都不想看到，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

“伤心？不会的，你放心。”关牧似是自嘲的笑了笑。他确实没有感到伤心，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毕竟在这个时候，几乎每一分钟都有人死，如果他身边每死一个人他就要伤心的话，那他的身体早就垮了。

既然他这么说，那个护士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就出去了。

其实今天像罗茂病房里的情况几乎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徐晓莉早就看到厌烦了。其实她以前还没有成为一位护士时，看到医院里的那些护士在推着死者去太平间一脸麻木的表情时，心里还觉得他们没有同情心。

但是现在她也成为了一位护士，而且才一个多月，她现在已经非常能共情他们了。其实她并不是学习护理专业的，只是因为家里有人是医生，所以懂的东西比其他人多一点，又因为基地里的医院实在是太缺人了，她才当上了护士。

关牧听着病房门关上的声音，表情晦暗不明。他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罗茂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关队。”罗茂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站在他床前的关牧，脸上扯出了一个笑。虽然医生没有和他说过他的情况，但是他在看见关牧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我们才分开了几个小时，兄弟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我？让你来接我了？”罗茂笑着用手肘撑着自己慢慢的起身，准备靠到床头去。

关牧见到他脸上脸上的笑，眼睛被刺痛了一下，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还没有说话就看到了他的动作，他就赶紧去扶他了。

“可不是嘛！那班小兔崽子在别墅里一边忙东忙西，一边还要受冻，就说看不得你在医院里这么安逸，强烈要求我把你接回去！”

罗茂在关牧的帮助下靠在了床头，他控制不住的偏头咳嗽了几声，余光捕捉到了关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担忧，他默默地把嘴里的腥甜咽了下去，然后佯装无事。

“切，他们就是嫉妒我！不过我在这待了这么长时间也待够了，我也该回去了。”

关牧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说道：“没事。他们就是随便发发牢骚，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又不能经常出门，别墅里也没有多少事可以做，回去也是闲着，你就再多休息休息吧。”

“算了吧！我怕洪灼他们嫉妒的来这里把我抽掉一层皮，那我…咳咳咳……可受不住。”说到一半，罗茂又开始咳嗽了，他用手捂着嘴巴，咳完后就把手紧紧的捏了起来，藏在了身侧。

关牧直起身，听着他的咳嗽声捏紧了拳头，垂下了眼眸，“好，那我们今天就回去吧，还能赶上晚饭。”

“好。”罗茂笑着点点头。

因为没有住多长时间，病房里他的东西也不多，关牧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弄好了。他把罗茂扶起来，看见他穿衣服有一些困难，但是他并没有上去帮助他，而是说要去找护士给他要一套防护服就出去了。

关牧知道，罗茂并不希望他这副样子被他看见。他出门后在门口待了十多秒钟，然后突然嗤笑了一声，抬起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接着就抬脚去找护士要防护服去了。

巧的是护士站现在只有徐晓莉一个人在坐守，关牧和她说明来意，但是却没有达到他的目的。

她抱歉的对他笑了笑，“关队长，实在是抱歉。你也知道最近情况特殊，我们这里的防护服本来就是稀缺资源，所以……”徐晓莉言尽于此，关牧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他自然也就不强求了，“那你们这里有多余的塑料袋吗？”

“这个是有的。”徐晓莉马上就去给他找了几个塑料袋，递给了他。

关牧接过塑料袋，和她说了一声“谢谢”就回病房了。

来到病房门口关牧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想透过玻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罗茂已经穿好衣服在床边坐着了，他才推门进去。

“医院里的防护服还不够他们自己用，所以就给了我几个塑料袋，我给你弄上。”说着，关牧就把塑料袋给撕开了，蹲下身子给罗茂把裸露的皮肤给缠住了。

罗茂看着关牧给自己弄，他想自己动手，但是身体不允许，所以他也就不强求了，“没事，现在物资这么少，能有塑料袋用就不错了。”

关牧没有说话，只是手里不停的动作着。

“好了，走吧。”关牧站起身，扶了一把罗茂。

罗茂站起身，才刚刚迈出脚，就开始咳嗽了，刚开始还可以控制，但是到后面基本上就是一步一咳，根本就控制不了，最后都咳出鲜血了。咳出来的鲜血，罗茂的手都兜不住了。

关牧看着他满手的血，沉默着用袖子把他擦干净，然后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示意他上来。

罗茂看着关牧的宽厚的背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趴了上去，“辛苦关队了。”

“不辛苦。”关牧站起身，手紧紧的把住了他的身子，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别墅走去。

这一路上他们俩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着到了别墅。

第一个发现他们两个的是全副武装的正在门口铲雪的陈述，他在看到他们俩的一瞬间，他就丢下了铲子，过去扶住了关牧背上的罗茂。

“关队，黑炭！你们回来了？”

“嗯，咳咳咳……都说了，不要叫…咳…我那个名字！”罗茂在关牧的背上瞪了他一眼，有一点气急败坏的说。

其实罗茂并不黑……好吧，起码现在不黑，所以他其实特别讨厌别人提他的这个外号。

毕竟这个外号是他以前最黑的时候起的，他当时因为自己本来就黑，所以不能说什么。但是现在他好不容易变白了，他们还这么叫他，他当然就不服气了。

“行行行，不叫就不叫。”陈述一边敷衍着罗茂，一边给关牧推开了别墅的门，然后和他一起把他放到了沙发上。

关牧拍了拍自己身上和罗茂身上的雪，对正在关门的陈述说：“去倒一杯水回来。”

他才说完这句话，许川柏就已经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过来了，递给了他，“诺，喝吧。”

关牧接过水，转身就递给了罗茂，“给罗茂吧，他现在急需补水。”

“谢谢许队和关队。”罗茂接过水，对着他们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