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先例，就是让林砚打破自己这么些年来给自己设下的目标和底线。

林砚回过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与我无关。”

“行，有了你这句话，我也可以没有什么愧疚之心，拜拜。”

判官走得很快，也很干脆，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指望着林砚能做些什么，就单纯的是来传个话。

可是判官走后，林砚的心却陷入了纠结和矛盾之中。

如果不去的话，那个善良且可怜的女孩将会永远消散。

如果去了，林砚的底线将会被打破。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区域都有应有的底线，如果其中一个底线被打破，其他的也都会应声而破，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可能会是林砚没有办法承受之重。

一想起当年愚蠢的自己，林砚就恨不得当场死掉。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他就真的不配再做人了吗？

霍秀秀突然抬起手，摸到了林砚的腿，一阵摸索向上之后，牵住了林砚的手。

“我可以睁开眼了吗？”

“可以了。”

霍秀秀又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垫子：“刚刚的那位大人是不是要威胁你做不想做的事？他所指的小姑娘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你杀人？”

“不，是让我救人，救不救那个人的决定权在我手上。”

“那你完全可以去救人呀！这可是好事，你为什么不去做？”

霍秀秀不了解林砚的过往，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是所有的人都会问的。

林砚坐下来，那张向来都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还有陷入回忆的痛苦。

“可我曾经因为想要救人，害死了另一个人……我从那之后，答应了师傅也答应了自己，发誓不再干预旁人的生死……”

“你这样不是硬生生的要把自己给逼成没有感情的怪物？你是一个人呀！！不是冰冷的神！”

霍秀秀大声的说道。

——你是一个人！不是冰冷的神！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巨石落入了平静的湖水中。

我是个人，不是冰冷的神……

林砚心中升起了一丝诡异的感觉，他慢慢站了起来。

“我是个人……”

“对，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从来都不觉得你很无情很冰冷，你或许只是封闭了内心，再加之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罢了，但这并不是你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的理由，你或许曾经是犯了错，而且后果很严重，可你如果一直故步自封停在原地，这根本就不是赎罪，而是在单方面的惩罚自己，想要赎罪就要走出来，去做更多这样的事情！”

“可……我即便赎罪了，那个人也永远不可能活过来。”

“那又怎么样？可能我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有些冷酷无情，但一个人，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霍秀秀猛的发现自己似乎触及到了林砚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不想放过这个宝贵的机会，霍秀秀简直火力全开。

“这因果因缘什么的，你之前不是经常和我说吗？你是这世上的人就证明你在因果之中，如果因果没有让你救下那人的性命，就说明那人的命数或许已经到头了，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一语点醒梦中人。

一直以来，林砚徘徊在原地，让自己脱于因果轮回之外，不去掺和任何的事情。

但当时下水救人的时候，自己还没有这样的意识，就证明自己还在因果轮回之内。

如果因果一定要让那个人死，或许自己并不是直接的主谋，而只是经过了自己的手……

他不是凶手，只是个过客。

林砚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看不到表情，但霍秀秀能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着。

霍秀秀突然有些后悔，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于咄咄逼人了。

刚把手放到对方肩膀上，想要安慰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笑声。

没错，是笑声。

林砚居然在笑，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

“你……”

“谢谢你秀秀，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你说的没错，我是个人，我既然活在这世上，就在这世界之中，永远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现在赶紧去救那个姑娘，不要再多说话！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换算成我们这里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小时吧？”

话音刚落，林砚的身体就消失在原地。

霍秀秀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四周，青衣默默的从棺材里探出头来说：“其实大人真的是神……算是半神半鬼吧，已经不算是彻彻底底的人了，但那颗心依然在身体里火热而剧烈的跳动着，谢谢你，霍小姐。”

霍秀秀点头笑着说：“不用谢，我也很想看到完全不同的他。”

——

林砚紧赶慢赶，到了判官的府上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判官坐在之前的小亭子，里面前就站着那个小姑娘。

“不要，我现在就送他去偷塔！”

“你还是来了呀。”判官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惜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其实过得很快。”

话音刚落，那小姑娘就扭头看着林砚，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一个微笑，她似乎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说话了，但那个表情好像还在说：“谢谢。”

“不，来得及，我这就带她过去！”

林砚冲了过去，手直直的向前伸着，想要去抓小姑娘，可手刚触碰到胳膊，就一下子抓了个空。

——什么都没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

林砚整个人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掉的手，还有面前慢慢消散的灵魂。

“不……不要……我终于决定要走出这一步，为什么还是……”

林砚似乎整个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他跌倒在一旁的台阶上，双目失神地望着地面。

判官慢慢站了起来，递给林砚一张纸。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教训。

“记住教训了？”

“记住了……很后悔，可后悔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