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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第76章 胜利的盛宴

书名: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字数:4163 更新时间:2025-02-03 02:04:18

火炮甲板热闹非凡,阿尔弗雷德深吸一口气,慢慢往台阶上走去。

这从医疗舱所在的第三层甲板通往火炮甲板的楼梯,仿佛是从满是伤病的人间通向幸福天堂的天梯。在这里,震动的地板、弥漫的酒香味和人们的欢声笑语都展现了宴会的热闹与快乐,这本是缅怀同僚、忘记伤痛的宴会,但在美酒与熟肉面前,这些高尚的做派都会被人们习惯性地抛到脑后。没人能够理解,宴会这种东西,为什么能够仅凭吃与喝这两个基本动作,就能在历史的长河中占据一席之地,经久不衰,延续至今。

阿尔弗雷德觉得这样的宴会有一些不明事理。毕竟,他们的损失不小,按照阿兰·凯奇医生的说法,阿尔自己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现在的他,亲眼看到同伴们竟然在大肆庆祝,自然是有些不太高兴的。

他立志做一个高尚正直的人,不愿意在伙伴们尸骨未寒之时大肆庆祝,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把这些类似的节目打上了无聊、浪费时间、有害健康的标签。但在银港的时候,约翰·肖博特总督总是坚持带上自己的全家去到各处参加宴会,这可由不得阿尔弗雷德选,并且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养父也烦透了这些应酬,却还得强作笑颜,去吹牛、去劝酒。他管这叫拉拢商机,或是慰问军官,反正是诸如此类的东西。

但是据阿尔弗雷德观察,被他拉拢和慰问的人们,也对此事甚是不耐烦。这就又增加了阿尔的疑惑。为什么总是那些不喜欢宴会的人在参加宴会,而喜欢宴会的人只能在吮吸着手指,可怜巴巴地幻想着宴会的美好。

不过,一旦这样想来,那淑女号的现状就能够解释了。水手们可不像那些达官贵人一样可以整天参加派对,对于明天风雨难测的水手而言,庆功宴虽是缅怀同僚的地方,更应该尽情享受,不辜负活着的生命。

艾米丽扶着阿尔弗雷德,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桌子旁的水手们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位少年讲述自己的故事。

“那是艾萨克爵士的石头。”耶米尔兴奋地说着,丝毫没有以往的羞涩。“他是在圣港的海里捡到的原石,然后经过了简单的打磨,便成了这块棱镜。他说这是‘天然的炼金术’,意思是说这石头竟然自己形成了一层透明的薄膜,能够把阳光分成七种颜色!”

“这就是那道彩虹的秘密,是吧小兄弟?”水手们着急地问道。

“正是如此!”耶米尔得意地点了点头。“我把光芒反射到了那些海盗的脸上,他们肯定被吓死了,心虚的坏蛋还以为是上帝派使者来制裁他们了呢,哈哈。”

耶米尔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欢笑,但一旁的安妮却不吃这一套,她紧绷着脸,抱着双手,一副十分不屑地样子。

“你只是运气好,正好拿到那块石头罢了!要是我也伸手的话……我也可以的!”

“你只是嫉妒我罢了,安妮。”耶米尔得意地说道。“但这完全没必要啊,你不也用那些普通的石子砸了很多海盗吗,虽然跟我的彩虹大炮相比,你的办法又费力又没效果……”

“你说什么!”安妮气坏了,掐住耶米尔的脸颊捏了起来。

“停手……”耶米尔痛苦地说道,一边举手表示投降。

“哼,我要跟艾萨克爵士说去,说你偷了他的东西!”安妮说着起身跑开了。

“什么?求你别,安妮,安妮!”耶米尔马上追着离开了,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阿尔弗雷德看着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虽然冲动鲁莽,但跟这两个小孩子相比,还是要成熟稳重得多。

“要装深沉,怎么能少了美酒呢?”路德维希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手上还端着两个盛满啤酒的杯子。

“来一杯吧,阿尔少爷,敬你英勇无畏的表现!”他脸色微红地说道,显然已经来了远远不止一杯了。

“路德维希先生!阿尔先生可是伤患,你别让他喝酒!”艾米丽大声训斥道,但这些话就像弓箭射击城墙一般——不痛不痒。要想击穿路德维希城墙厚的脸皮,只用说的可不够,还需要一支空酒瓶和足够猛的力道。

“小姐,这你可就不懂了。”他眯着眼,享受般地说道。“在这世上,只有一种良药可以治好男人的伤痛,那就是美酒。阿尔少爷光荣地受伤了,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值得来上一杯!”

艾米丽气得直跺脚,但挡不住路德维希已将酒杯塞到了阿尔弗雷德手中。

“路德先生。”阿尔弗雷德礼貌地抿了一口酒杯,问道。“现在淑女号是什么情况,我们要去哪,船长怎么样了?”

“托你的福,阿尔少爷,布莱恩船长好得很呢,他刚才还吼着要来喝酒呢,可惜啊,夏洛蒂小姐不解风情,坚持不允许,他只好一个人郁闷地躺在床上骂人。”

“夏洛蒂小姐是为他好,他还骂她啊?”艾米丽不满地说道。

“你误会他了,小姐,船长骂的是那些海盗,让他失去了纵酒狂欢的机会,可他却没想到,要不是海盗过来,我们全部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有些人不止没有喝酒的机会,也失去了生命,你不应该把海盗来了当成是一件幸事,路德。”阿尔弗雷德严肃地说道。

“好哇,好哇,咱们的阿尔少爷开始讲大道理了,哼,扫兴的家伙。”路德维希说着,一个人干了一杯酒。

“你可别在意路德的话,阿尔少爷。”巴德老爷突然出现在阿尔弗雷德的另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知道,路德就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面对同伴的死,他大概是最伤感的一个了,所以也是喝得最凶的一个,幸好我侄女正为代理船长的职责而忙得不可开交,要不路德可就惨了。”

“我可不会哭哭啼啼地缅怀同僚,那样只会让他们在底下看笑话。”路德摇着手指,指着地上,意味深长地说。“相反,我要更放纵地活着,要让他们看见,自己付出性命所守护的东西,现在是多么幸福!”

“你说的对,路德。”巴德老爷赞扬道。“看见了吧,阿尔少爷,其实不止路德,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因为同伴死而欢乐,他们是为了活下去的人而纵情声色。”

阿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似乎又是一个全新的理论,足以解释许多不成体统的行为。

“巴德老爷,罗伯特先生去哪了?”阿尔弗雷德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那位大探险家的身影。

“正忙着跟洛宁大人喝酒呢,可怜的老家伙。”巴德老爷摇了摇头。

“什么?他不是看不起洛宁吗?”

“大概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吧。”

的确,要说在一天之前,让罗伯特与洛宁把酒言欢,那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可现在呢,他们两人正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互相搂着,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大唱胜利之歌。

“尊敬的先生,你灵敏果断的身手真令人感到意外,我衷心佩服你的勇敢!”洛宁大笑着说道。

“您看到了?大人,说实话,您的勇气超乎我的想象。我原以为你会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船舱底下呢。”

“怎么可能?我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虽然现在肚子胀了,肌肉塌了,但我的胆量还在!莫林不会理解我,他总是这样,无趣的男人!不像你,罗伯特先生,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您过奖了,先生,要是我真有你说的一半厉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水手死去了,可怜的人们,我的团队也有一个小伙子不幸遇难,此番良辰美景,倒也因此略带苦涩了。”

“噢,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先生,人各有命,人各有命啊,至少咱们最后得到了胜利,活着的人也为此感到光荣啊。”

“哈哈,你说得太对了,洛宁大人!”罗伯特大笑道。“但我必须纠正你的话,这不是你的胜利,而是霍尔探险队与巴德老爷的胜利。这是毋庸置疑的!”

“别这么说嘛,罗伯特先生,我只是……”

“你听着。”罗伯特扬起一根手指,止住了洛宁的话语,他仍然面带微笑,可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这人,爱好不多,讨厌的东西倒是蛮多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一群人领取本只属于一个人的功劳,当然,这个人如果是我,那我会暴跳如雷的。而我第二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冒领一群人的功劳,特别是,如果这个人根本毫无作用的时候,我也会怒火中烧的。”

“您可真容易生气呢,先生。”洛宁点点头赞同道。

“不不不,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暴戾浮躁的家伙,只要不触碰这两条红线,我跟谁都能友好相处,你明白吗,洛宁先生?”

“清楚且明了!那么,为了那些保卫我们而牺牲的勇士们,干杯!”洛宁说着,将二人的酒杯斟满,然后饱含悲壮的情感,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

“好家伙,是条汉子!”罗伯特赞扬道,跟着也喝光了自己的酒。“不过,我恐怕得适可而止了,先生,我还得忙着给死者家属写信呢,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慰信是必须的,即使探险队的所有人都有意外保险,即使他们的家人要好久以后才会得知消息,但也好过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至少,这里要过得去。”罗伯特说着,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然后拍了拍洛宁的肩膀,后者则表示完全理解。

看完这一幕,巴德老爷苦笑了一下,对阿尔弗雷德说道:“你今天干的不错,令人刮目相看。阿尔少爷,我想,你一定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但请你想开一些,对于残暴的敌人,如果不奋起反抗,那死的人便有可能是你,或更糟——你最亲密的朋友。海盗们自己选择了亡命天涯的生活,就算失去生命那也是罪有应得,你可千万不要跟死人纠缠不清,就让他们在悔恨中安息吧。罗伯特说的对,你的确是个能干的孩子,我完全认同你是淑女号重要的成员,但希望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别搞砸了,让我们因为你而开宴会大吃大喝。”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尔弗雷德有些感动地说道,他感觉巴德老爷有些异样,看得出来,即使在这么一个欢快的氛围当中,即使人人都面带笑容,但巴德老爷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凄凉和悲哀。

“淑女号将尽快进行修整,然后往伦敦进发,咱们可不想再被海盗盯上,不是吗?还有,这个东西,伤者不宜。”巴德老爷说着,抢过阿尔弗雷德的酒杯,调皮地笑了笑。然后看到了远处某个引人注目的身影。

“噢,我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那个莫林大人又在吹嘘自己的功劳了,我可不能让他继续忽悠群众,抢走胜利的果实了。海盗来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勇敢!”

“的确,他那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简直跟你一模一样,老爷。”管家米勒·邓肯端着盘子走过来,一把抢过巴德老爷的酒杯。

“嗯……你不懂,邓肯,这其中可是有些微妙的区别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淑女号的精神领袖!”

“你说了算,老爷。”邓肯又抢走了路德维希的酒瓶,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根本不拿巴德老爷的解释当一回事。

“不管怎么样。”巴德老爷尴尬地说,“我得走了,阿尔少爷,罗伯特不在,只有我能镇住那个可恶的官僚了,再见!”

他说完就走了,那摇晃的身体,已然透露着醉意。

“要来一杯吗,阿尔少爷?”路德维希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两杯酒,问道。

“为什么不呢?”阿尔弗雷德心中默默对死去的同伴致敬,然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