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刑部大堂，蓝玉赫然看见朱标坐在主位上，两侧站着大理寺卿孙昊和监察御史吴琳。

蓝玉冷笑道:\"太子，今天这是三堂会审吗？\"

朱标挑了挑眉，\"杨靖、孙昊、吴琳！\"

\"臣在！\"

\"国有国法，不论任何人，一旦犯法都要秉公审理，不得徇私枉法。孤命吏部尚书杨靖为主审，大理寺卿孙昊为副审，监察御史吴琳为监审，审理凉国公蓝玉骄纵不法案。开始吧！\"

杨靖、孙昊、吴琳拱手道:\"臣等遵命！\"

蓝玉叫嚣道:\"朱标，是朱重八叫你来审我的吗？老子出生入死，重八在背后给咱捅刀子。\"

杨靖喝道:\"放肆！你这是大不敬之罪，单凭这一款就能将你凌迟处死！\"

蓝玉叫道:\"死就死！谁求一声饶就是狗娘养的！\"

杨靖问道:\"蓝玉，本部问你，你在捕鱼儿海强暴元朝妃子，可属实！\"

\"爷愿意！\"

\"你纵兵烧毁喜峰口，殴打守关士兵，可属实！\"

\"爷愿意！\"

\"你殴打户部官员，可属实？\"

\"爷愿意！\"

\"你纵容庄奴、义子强占民田，强占民女，可属实？

\"爷愿意！\"

……

从午后一直到天快黑，杨靖一口气问了七八十条罪行，不论问什么，蓝玉都回答爷愿意三个字。

吏部侍郎带着人搬来厚厚的文书，让蓝玉签字画押。蓝玉突然发疯，将面前的文书一脚踢飞，大庭广众之下，抓住吏部侍郎摁在地上暴打。

朱标气得七窍生烟，喝道:\"来人！\"

跑进来几十个狱卒，人人操着杀威棒。

\"拿下！\"

狱卒们一涌而上，拽胳膊的拽胳膊，拽腿的拽腿，将蓝玉擒住。

蓝玉狂叫:\"朱重八，我操你奶奶！蒙古人没把老子打趴下，你把老子打趴下了。\"

杨靖叫道:\"太子，蓝玉疯了，如何处置？\"

朱标脸色铁青，\"这人的确疯了，枷起来，关进死牢里，派重兵把守，他要是死了，或者跑了，孤唯你三人是问！\"

孙昊、吴琳把乱糟糟的文书整理好，送到蓝玉面前让他画押。

蓝玉脖子上套着枷，脚上锁着脚链，手上锁着手链。孙昊一不小心就被蓝玉用枷重重地撞了一下，脸上鲜血直流。吴琳反应快，躲开了。

朱标骂道:″你这个疯子，活腻了吗？\"

蓝玉嘿嘿嘿大笑，\"朱标，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要不也给你来一下？\"

朱标喝命将蓝玉五花大绑，摁住他的手摁下手印，折腾到半夜才完事。

第二天一早，朱标去进宫觐见。朱元璋翻看着厚厚的供状，冷笑着问:\"他这么痛快就认罪了？\"

朱标苦笑道:\"蓝玉恐怕己经疯了……\"

\"怎么说？\"

\"咱们老朱家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骂遍了，吏部侍郎差点被他用枷撞死了。我怀疑这厮年轻时就是个疯子，现在是疯透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疯子？八成怕死装的。“

＂哪儿装了？那眼神直勾勾的，像狼一样，可吓人了！他干的那些事疯子才干得出来。“

\"你说的是，他就是有股疯魔劲。你还给他上枷了？\"

\"上了。手脚都锁上了，吊在刑部大牢里，儿臣怕他寻死，派了重兵守着他。\"

\"你说怎么处置他？\"

\"他犯了这么多事，依律当斩。\"

\"你明天去问问他，是不是想造反？\"

\"要说他犯法那是真的，要说他造反儿臣不相信，古往今来造反的哪有这么没脑子的？\"

朱元璋背着手踱来踱去，\"你说咱该怎么处置他呢？\"

朱标忙道:\"他就是个疯子，爹不值得为了个疯子手上沾血……\"

\"咱没问你！让咱想想。\"

朱标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凉国公蓝玉下狱问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武勋们人心惶惶，文官们幸灾乐祸。六部尚书和黄子澄、方孝孺悄眯眯聚到一块。

黄子澄道:\"恶人终有报应，蓝玉这回算完了。要不咱们一起参他？\"

赵勉道:\"不能参他。咱们一参皇上就会放了他的。\"

黄子澄道:\"为何？\"

赵勉道:\"皇上最恨人结党。我们一参蓝玉，皇上就疑我们结党了。\"

杨靖道:\"赵大人说得对。我看这次蓝玉死不了。我想把蓝玉往谋逆罪上靠，太子立即教训我。我看这次十有八九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有太子保他，没人动得了他。\"

黄子澄道:\"不是太子抓的他吗？\"

杨靖道:\"抓他的是太子，保他的也是太子。如果要治蓝玉的死罪，应该是出动锦衣卫，哪里用得着刑部？\"

众人连连称是，悻悻然散了。

过了几天，朱元璋召见朱标，问道:\"外面议论纷纷，蓝玉该如何处置？\"

\"夺了他的爵位，贬为庶人，发配到琼州赎罪。\"

\"就这？\"

\"那要怎么样？军中的将领十有六七是他的部下，他是立有大功的人，如果仅仅骄纵不法就杀了他，恐怕难以服众。\"

朱元璋本来是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蓝玉，但太子保他，也不能霸王硬上弓。

过了两天，朱标到刑部大狱去见蓝玉。蓝玉己经被吊了六七天了，还不肯服软，见了朱标一个劲地吐口水。

朱标道:\"你看看你，一点体面也不顾了，哪有一点大将军的样子？父皇对你深恶痛绝，要杀了你。我好话说尽，才保下你。父皇削了你的爵，将你贬为庶人，发配到琼州，做琼州指挥使，戍边赎罪，不会动你家人、部下。\"

蓝玉笑道:\"呵呵，你以为我会信吗？你爹猜疑嗜杀，最终不会放过我的。李文忠、朱文正有什么过错？他们一个是你表哥，一个是你堂哥，他们的功劳够大了，死得有多惨？李善长跟着你爹干了三十年，在七十七岁时被灭了族。

我太知道你爹了。我的功太高，势太大，又还年轻，就算我夹着尾巴做人，也难免一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随自己心意活呢？\"

蓝玉说的都是事实，朱标一时语塞，良久道:\"你为什么不能像徐达、汤和那样懂分寸知进退呢。＂

＂我为什么要像他们那么窝囊废？＂

朱标连连摇头，＂人各有命，到了琼州，你如果想害允熥的话就使劲作死吧，反正允熥迟早会被你害死的！\"

\"允熥是常兰的儿子，我怎么会害他？\"

\"但你连累了允熥，使父皇一直下不了决心立他为皇太孙。\"

蓝玉道:\"好！一言为定，我到了琼州再不生事了。\"

\"你到琼州后，不论任何事，决不要回应天了，切记！\"

\"为什么？\"

朱标道:\"我近来常常心悸难忍，浑身无力，夜间常梦厉鬼索命，恐怕大限将到了，我想这是我的报应。

我死了以后，你老老实实待在琼州，千万不要回来。你一回来，父皇必定杀了你。如果父皇派人到琼州杀你，你就远走海外……只要你不死，允熥就不会有事。\"

蓝玉和朱标相交二十多年，听到朱标要死了，泪下如雨，\"你怎么知道你会死？你才三十八岁。\"

\"咳，没日没夜熬了二十五年，熬也熬干了。我并不怕死，睡一觉而己。人生世间，谁能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