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偶然问起余玦的近况，保姆说了他换房间的事。

“随他吧，他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嗯。”

保姆盯着余晖离开的背影应道。

小少爷依旧很少出门。

房间里，小余玦在鱼缸对面放了桌子，他在桌子上画画。

某天，他走到鱼缸前，将自己的画贴在鱼缸上给他看。

“人鱼。”

他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没有给他起名字的打算。

人鱼从醒来以后就对他很冷淡，他常常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此刻，他那双蓝色的瞳孔盯着小余玦手里的画，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

小余玦：“听说你们会用海中的原料做鲛绡，入水不湿。”

鱼缸中的人鱼闻言，怒目瞪他，再在水中将尾巴卷起巨大的水花。

他知道他生气了，他也知道或许应该将他放回海中，让他自由。

但他总希望迟一点。

小余玦从画画变成开始试着画一些衣服的设计图纸。

在暑假即将结束，临近开学前。

他收到了，余晖去世的消息。

余晖坐了酒驾的车，连人带车坠到了山底。

他被人匆匆接走，大人在他身边来来往往。

医院里，奶奶的头发仿佛一夕之间变得更加盈白。

她过来牵小余玦的手，“小余，去，去看看你爸爸。”

他机械似的走到他面前，他躺在那儿，永远不会再呼吸。

他站了很久，只是盯着他。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奶奶脸上挂满泪水，她的泪流得悄无声息。

转过头，他以为自己不会哭，左边的眼睛突然模糊，眼眶里好像掉了一滴水。

后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奶奶说他晕倒了，奶奶也说他生病了。

听医生说，他精神出了问题，他产生了第二人格。

有些偏执，阴郁带着戾气的第二人格。

奶奶难以相信，她一直以为，余晖和余玦真的相处的不错。

余玦被迫接受治疗，他们在办余晖的葬礼。

而他从医院溜出去，他一直记得家里还有一条不为人知的人鱼。

他如果不管他，他可能会死。

匆匆赶回海边的别墅，家里空无一人，连先前的保姆也没了踪影，他不知道她是被辞退了还是其它原因。

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脚踩在了濡湿里。

鱼缸破了很大的洞，里面的水全部泡了地板。

那个破洞的鱼缸，空旷的灌进了风，呼呼不停的吹。

他立在门口，觉得冷。

他想，人鱼在被他关起来，又抛下他走掉时，在漫长的等待里，一定是恨他的。

或许，他还会诅咒他。

小余玦很快被奶奶找到，她也看见了那个鱼缸，但当时她已经没有精力再询问他。

他被奶奶带回家，接受医生的治疗。

爷爷奶奶对他关爱有加，他渐渐长成了一个正常少年该有的样子。

除了性格有些冷淡以外，没再出现过第二个人格。

他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开了一家叫风觉的公司。

风觉里，有一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X，公司没人知道他是谁，只是有时会用他的设计做衣服。

如果他那天没有去云月岛。

云月岛的沉船事件或许不会发生，不会遇见撞船的不明海洋生物。

他掉进水里，被海水淹没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鱼缸里的人鱼。

在沉船下，他发现了不远处的林林和洛洛。

他朝她伸手，被一个庞大的躯体狠狠的撞开。

这一切，像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以为，他会在水里杀了自己。

没想到，他只是撞了他，便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刚刚在眼前的两个女生。

船上的人悉数获救，那两个女生失踪了。

曾经出现在他的眼前，后来却像人间蒸发。

搜救人员尽力在找，他也在找。

后来，大家都确认找不到的时候，他还在找，全国找，全世界找，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海域都找。

毫无音讯。

他站在镜子前，这次的事，他受的伤不算重。

最明显的，竟然是眉尾的一条倾斜的I，它像是在他脸上刻下的标记。

缝了针，拆了线，留了疤。

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

奶奶知道沉船事件以后，一直很难过，林林和洛洛的失踪让她担忧。

她曾经把林林当做孙媳妇看待，她很喜欢那两个女孩。

现在，她也担忧余玦，她害怕余玦会再次犯病。

余玦似乎很平静，包括他说他要搬出去住。

以前，他也会去那套公寓里暂住，在他想画图的时候。

这次，奶奶知道，不是暂住。

她没有阻止他，也不刺激他，只是找了一位医生去找他。

吴翊。

吴翊知道余玦会排斥他，一开始只是当做奶奶给他找的助理，让他有事差遣他。

他叫他老板，慢慢的余玦会让他做一些跑腿的事。

就在他们越来越熟悉的时候。

余玦淡淡的对他说：“你要让我消失之前，我会先让你消失。”

这是第二人格和他的对话。

他当时觉得后背有些凉，却发现他现在情况暂且稳定。

甚至后来，出现了好转，他的情绪变得稳定，甚至温和。

这是个可喜可贺的变化，奶奶时常会向他询问余玦的状况。

这一切的转变，只是因为出现了一个人，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洛灵。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云月岛的海边，她和余玦两个人都浑身湿哒哒的。

她被余玦拽上了船，后来她出现在余玦家里，和余玦一起吃晚餐。

余玦还养了猫，让他采购了很多宠物用品搬过去。

他把这些情况，大致的告诉了余玦奶奶，看得出奶奶对于余玦的变化很开心。

就在刚才，他才接完奶奶的电话。

她依旧是询问余玦的近况，他第一次迟疑了。

今晚在余玦家，他阴郁暴戾。

昨天还让他买了那么多鲜花给洛灵，今天变成了这样。

他能明显察觉到他的状况在恶化，但他只给余玦奶奶说了昨天他买花送人的事。

时间不早了，如果现在他告诉了她余玦今天的状况。

老人家，估计成宿都会担心的睡不着觉。

明天吧，明天他去看看余玦，再找个时间和奶奶如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