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梓林冷眼逼退了所有前来围观的吃瓜观众，这才回身坐到辛然身边，一言不发。

直到海风几乎吹干了头发，她才开口打破沉默：“你觉得，面对敌人，我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辛然微怔，弱弱地回答：“消灭敌人？”

薛梓林点头：“没错！那么我问你，消灭敌人又是为了什么？”

辛然再次沉默了。

等了一会儿，薛梓林自问自答：“消灭敌人，本质上是消灭敌人的战斗力，让他再不能发动攻击，在无法造成伤害。所以，消灭敌人的办法有很多，不是只有杀死对方一条路。你可以招降，可以捆绑，我可以用点穴的功夫让对方暂时瘫痪，失去行动能力。同理，敌人也可以用很多方法消灭你，不是非要杀死你才行。譬如，就用方才的办法……”

她扭头看了看明显又颤抖起来的辛然，淡淡地问：“现在，你还觉得你是无敌的么？真到了那步田地，你还会想要你这个不死的异能吗？”

辛然心底大骇，不由得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些，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西沉的日头一小半都没入了海平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处，那轮血色的大圆盘正被缓缓地吞噬，散发出最后的柔光，毫无攻击力。

跟日出时那个挣扎着新生的小蛋黄不同，步入生命尽头的夕阳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却是裹着好看的五彩云霞，端庄又沉重，安详又哀伤，不可阻挡地没入那片黑暗的归宿，同时又在一片汹涌的波涛上，倔强地撒下血淋淋的痕迹。

薛梓林平静地望着那一小片血红的天空和海洋，面色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情绪。

良久，辛然听到了她如梦呓般的喃喃声：“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任何东西都可以是个双刃剑。很多人只看到了异能带来的力量和好处，却忽略了需要承担的凶险与苦难。呵呵，是了，反正又不用他们来承担。他们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给戴个高帽，或者搞个道德绑架，就可以坐享其成了。只是啊……”

她拍了拍辛然的肩膀，郑重道：“你自己不能忽略，更不能忘，知道吗？因为，当你被异能反噬而万劫不复时，没人能救你，尤其是那些PUA你滥用异能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来帮你吗？他们有能力帮你吗？辛然啊，就算没有辛勇的托付，作为过来人，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你身上的异能，对别人来说是利是弊，全在你的一念善恶。而对你自己来说，是福是祸，也都是你的冷暖自知罢了。”

“姑姑……”辛然红了眼圈，哽咽了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对不起，我知错了……”

薛梓林没再说什么，只是轻拍着他的后背看他哭。

当夕阳隐没，弯月升空，黑色的海面铺上了一层晶莹的银霜，辛然才慢慢止住哭声。

他可怜兮兮地攥着薛梓林的衣角，用浓浓的鼻音乞求：“义父走了，少主也走了，姑姑，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薛梓林默了默，不忍道：“辛然，你知道的，我没有不老不死的异能，早晚都会走……”

“我、我也想跟你们一样，可以老可以死……”辛然的眼泪又出来了，颤着声哀求：“我不想要这个异能了，可不可以？”

薛梓林握住他冰凉颤抖的手，心疼道：“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想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