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就那样顺着卫灵儿的力道瘫软到女孩儿的怀里，如同一个无助又孱弱的婴儿般，将自己深深地埋到这个温暖又安心的怀抱里，心满意足。

他闭上眼，微微勾起唇角，如睡着了般低声呓语：“阿泥真的很聪明，很聪明……他总能想到办法，我就想不到……我就只会生气，只会害怕，只会打架，只知道去河边洗澡，洗冷水澡……可阿泥就知道来灶台生火取暖，他会好多我不会的东西……他总有办法，让我们过得更舒服，让我不那么害怕，让我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活……那天，我们守着火堆，很舒服得睡了一觉，第二天练功都觉得特别有劲儿，可我、可我……”

李木蹙起眉头，孩子般沮丧起来：“我就是攀不上那个高台，不用手我就爬不上……只有阿泥可以，只有他练成了徒手翻墙的轻功……我就说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他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可我就不行，我总要练很久很久，才可能、可能跟他一样……那天阿泥就让我练，吃过晚饭了也逼我去练，他说，练不成就不要回来见他……我、我很慌很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他，我怕他不要我，怕他不理我……所以我就去练，一个人在校场练，夜深了也不敢停下来……我练了整整一夜，累得趴地上起不来，却、却还是笨得、笨得练不成……我就不敢回去，不敢让阿泥知道我练不成，我怕他不要我，再也不要我……我就只好继续练，累了就趴地上调息喘气，喘匀了就爬起来接着练……我不知道自己练了多久，总算练到只需要一只手帮着借点力的地步，我才发觉，居然已经日上三竿了……”

李木的语气又沉重起来：“我这才惊觉，今天的校场上竟然没人过来操练！这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我又开始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只好回营房去找阿泥，即便是还没练到他的要求，我也硬着头皮去找他……没有他，我会害怕，会不知所措，会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活……可是、可是……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我只看到好几个下人在清扫院子，用水泼着清洗院子，还洗树，洗院子里那棵很粗的老槐树……我看到、看到那树干上有血，好多血……教头很凶地训斥我，问我一晚上去哪儿了，我实话实说，他就不那么生气了，就没再训我……他说今日所有人都要在屋里闭门思过，不准吃饭，不准出来，罚在屋里打坐，闭门思过……可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思什么过，只觉得很害怕，很不开心，因为、因为这样的话，我、我们……我们就要跟阿旺他们待在一个屋子里，待一整天……我不敢说话，但教头还是看出来我不高兴，他就、就破天荒地摸了我的头，摸着我的头说我练功辛苦了，要继续努力……他还叫人拿了个大红薯过来，让我吃完了再回屋，我、我惊呆了……我就很开心地吃红薯，我是真的饿，练了一夜的功夫，我是真的饿，我就、就一不小心……吃、吃完了……都忘了给阿泥留一半……我、我忘了，忘了他，一口都没给他留……我、我忘了他……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我忘了他……”

哽咽声渐浓，卫灵儿蹙眉感受着手臂上愈发明显的湿意，吻着他湿漉漉的睫毛哄：“没事没事，那红薯就是给你的，是让你吃完的，给阿泥的还有，还有哈！咱再帮他要，要个大的，完整的……”

“嗯……”李木循着她的吻拱了过来，很乖地点头：“我要了，我真的要了！我刚吃完就想起了阿泥，我当时就问教头要了，我还跟他说，阿泥更努力，还更厉害，他什么都会，我练不会的，他都会……我求教头，求他再给我一个红薯，给阿泥一个……可教头不给，他不给，他还说、说……说阿泥不用吃了，他不能吃了……他还要我忘了阿泥，一个人好好练功，好好准备暗卫营的选拔，不要再找阿泥，不要再想他……我听不懂，完全听不懂，我只是很后悔，后悔把那个红薯吃完了，忘了给阿泥留一半……我不敢去见阿泥，因为我还没练成他要求的功夫，我还没给他留吃的，我对不起他……我不敢去见他，我怕他生气，怕他不要我……可我又只能去见他，因为教头要我回屋闭门思过，要我回屋……我也想去见他，想问问他，倒底发生了什么，要怎么思过，该怎么做才是闭门思过……可我、可我……”

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兽，李木弱弱地把头埋到卫灵儿胸口，试探着回抱过去，小心翼翼又可怜巴巴。

卫灵儿赶忙抱紧他，顺着他的力道，将他的手扯到自己腰后，紧紧地拥着他，用他曾给过自己的那种安全的力道，紧紧地箍着他。

李木就像个终于找到妈妈的小蝌蚪般，欣喜若狂地一头扑了过来，将自己紧紧地埋入这个安全的臂弯，也将这个暖暖的安全源头，紧紧地环进自己的臂弯。

第一次，卫灵儿听到这个寡言面瘫的男人哭，窝在她的怀里，失声啜泣：“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阿泥不在营房里，阿旺也不在，好几个经常欺负我们的人都不在……其他人躲着我，很怕我的样子，都躲着我，连我们的铺位都让了出来，还有我们的被子，都在铺上，干干净净地铺着……我、我过去，躺上去，他们、他们也没人来找茬……我终于，终于又睡到了床上，可以裹着被子，暖暖地睡到我的铺位上……可阿泥不在，我好想告诉他，阿旺不见了，欺负我们的人不见了，我们可以睡回床上去，可以裹上被子好好睡觉了……我好开心，我觉得阿泥也会开心，他一开心就不会怪我，就会原谅我……可我、可我找不到他，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