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在听到卫灵儿说她喜欢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懵了，别说上官庆不信，他自己都不信！他就从没搞明白过，那女孩儿为何要嫁他，不是连卫大人都说不清么？

卫大人不要他去管为什么，只问他想不想娶，他就很听话地屏蔽了那个想不明白的问题，只去想“想不想娶”这个只有肯定答案的问题，然后就自欺欺人地沦陷到这个如梦如幻的结果中去，再不多想。

直到那一天，上官庆骂醒了他！

是了，他虽然表面上挂了官职，人模狗样，但本质上无权无势，又穷又笨，还有个遭人不齿的卑贱出身，稍微有点儿身份的，都应该躲着才对。放眼看去，估计也就那女孩儿会夸他个什么“十项全能”了吧？

就是这个让他飘飘然的“十项全能”，加上卫大人老早允他的那个“非分之想”，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可现在回想一下，那女孩儿虽然待他不错，还不要命的救他护他，可究竟把他当什么，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明确过。

之前说他是什么“男闺蜜”，现在又跟哄孩子似的管他叫“木木”，晚上拿他来取暖，白天又不辞辛苦地到处挣钱，这是压根儿就没指望过他吧？

所以，在她那里，他到底是什么？

打架之前，李木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而随着那些不堪的回忆被上官庆逼了出来，他便再也无法忽视这个问题。

一时间，恐惧、羞愤、耻辱、凄凉，各种负面情绪喷涌而至，他才会失控，才会那么难看又丢人地打了一架，连卫大人的军棍都没能把他敲冷静。

而当天下午，他忐忑不安地回家寻找答案，那女孩儿就给了他无比明确的回复——他在她那里，屁都不是！

所以，就是上官庆说的那样，他再拼命再努力，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供上位者享乐的玩物，对么？

所以，那女孩儿才不肯给他，才会让他写什么保证书，才把他当这当那就是不把他当个男人看！

她对他的好，只是主子恩宠下人的好，她救自己护自己，也只是为了不失去一个能满足她欲望的玩具？就像卫大人，会救他会护他，但也需要他卖命办差一样，都是主子的需求罢了！

想明白这些，李木便再也提不起什么精神，心如死水地回到他的归处，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会机械又麻木地执行每一个接收到的命令，再无所谓生老病死。

忽然觉得好累，阿泥临死前说的好累，就是这个意思么？

可他又舍不得死，哪怕是被当成个玩物耻辱地活着，他也舍不得死！没错，就是这么贱！

明知在她眼里自己屁都不是，可只要那女孩儿还乐意理他，他就舍不得死，甚至有时还忍不住想要不知廉耻地配合她一下。

李木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被人骂贱奴了，因为他就是贱啊！

这些天，他就这么在廉耻和欲望之间挣扎，魂不守舍地等着被女孩儿厌恶抛弃的那一天，好再无牵挂地结束掉一切。可今日一听说上官庆要来找她的麻烦，就不受控地心慌意乱是怎么回事儿？

她会被上官庆羞辱么？她会被伤到吗？

就是这些恐惧，让他鬼使神差地冲到了醉香楼，然后就无比丢人地被主子们堵到屋里看笑话。

他就知道，李木心底笑得凄凉，他就知道会是这么个下场。

可就在他被迫缩到墙角等着忍受羞辱时，却发现那些个合伙欺负他的主子们，注意力居然都在隔壁的八卦上？

竖着耳朵一听，竟是卫灵儿在大骂上官庆，还句句都在维护他！

他不应该……只是个被主子们调侃嘲弄的谈资笑料么？

李木偷眼看去，卫凌峰那戏谑又揶揄的笑，凌惜月那典型的长辈式慈爱目光，卫子渊那恨铁不成钢的白眼，司徒欢那又是郁闷又是嫉妒的繁杂神色……是他眼花了么？

林沐凡跟司徒乐倒是顾不上理他，只忙着捂嘴憋笑。墨煜夫妇则是莫名其妙红了脸，妞妞捏捏地偷偷搞小动作，不小心对上了李木的视线，墨煜还暗搓搓地给他竖了个大拇哥，咧着嘴笑。

直到这帮主子们一个个陆续离开，李木囧归囧，却也没觉得被羞辱了什么。卫子渊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指着隔壁做了个“你给我听仔细”的手势。

他就这么被迫留了下来，一个人默默地听墙角，却是越听越心惊！

前面那些被上官庆歪曲的揣测也就罢了，待一个个被卫灵儿直白又坚决地否定完之后，那个“报恩”的猜想，居然也被否定了！

李木有些怔忡，卫大人跟他说过，那女孩儿就是因为听说他要废了，才主动要求嫁他，这曾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称得上正面的理由。

虽说他当日舍命救她，并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但毕竟是救了她性命，若为此伤重难愈，那女孩儿心生内疚，想要以身相许，照顾他残生，却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她说不是！她那么明确地否定了！

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什么？

“我刚说报恩只是一半……是恰好给了我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嫁他！……我，卫灵儿，喜欢李木！在他舍命救我之前就喜欢他！很早之前……就喜欢他！我早就想跟他谈恋爱了……”

当这些话字字铿锵地传入耳中，李木有种窒息般的懵逼感。

她说她喜欢他？还很早之前就喜欢他！

只是，为什么呢？她究竟喜欢他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上官庆就揭晓了答案，李木只觉得窒息感更加强烈，是绝望。他虽然早就知晓这个答案，只是，听那女孩儿亲口承认，跟他只是假装糊涂暗自揣测，仍旧是天壤之别。

然而没想到，这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居然，也被她否定了！

“我跟他就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平等夫妻！他是我夫君，我是他妻子！哪儿有你说的那种龌龊关系？……我，卫灵儿，跟李木之间没有别人，就我们俩！我俩一生一世一双人，打算白头偕老的夫妻！”

这些话一吼出来，李木整个身心都不受控地哆嗦起来。

她说他们是夫妻？她亲口承认，他是她的夫君！

不是玩物，不是奴才，不是下人，甚至不是恩人，而是，夫君！她想要白头偕老的夫君，她一直要的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里的另一个人！可以跟她成双成对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