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谈笑风生间，院外忽地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醇厚嗓音：“何事这般有趣？也说给朕来听听！”

卫灵儿还没反应过来，林海生已快速收敛笑容，整了整衣冠，一脸肃穆地迎着声音来源站好，隐隐透着紧张。

院中的下人侍卫们相继跪倒，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由远而近，恍懵了卫灵儿的脑细胞，这是……国君么？

见女孩儿发傻，林海生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同时上前一步，遮挡住她，率先跪下，大声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卫灵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跪下，恭敬道：“臣妇拜见陛下！”

心里直纳闷儿，国君不在皇城待着，来她这偏僻梅园做甚？

“都起来吧，自家人不必拘礼！”梁帝显然心情不错，乐呵呵地越过他们，径直坐上了厅堂的主位。

身后跟来的宦官侍卫们，也分列两旁，各自站好方位，井然有序又不失皇威。

卫灵儿完全摸不清状况，不敢乱讲话，只是低眉顺眼地躲在林海生身后，乖巧得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林海生故作轻松地问：“父皇今日来城郊是视察民情么？”

梁帝摆摆手：“朕是从陵山回来，途经此处，就想来看看你母妃生前最喜欢的这个园子。”

卫灵儿暗自腹诽，敢情那个把果树拔了改种梅树的林府败家女，就是林海生的亲妈，那个传说中风华绝代的林紫嫣呐？

林海生陪笑道：“原来如此！儿臣今日来办理交接，听说梅园已重新规划，与以前不同了，正想去逛逛。恰好父皇也有此雅兴，就让儿臣陪父皇如何？”

“好好好！朕正有此意！”梁帝说着便带头向外行去。

林海生暗中松了口气，顺势回头对众人吩咐：“皇家观景，尔等都退下回避吧。”同时用眼神暗示卫灵儿先走。

可还没等卫灵儿看懂他的意思，前方却传来了梁帝不容置疑的声音：“卫夫人也一起来吧！听说这是你亲自设计规划的，来跟朕说说你的想法！”

于是，卫灵儿就这么一脸懵逼又心怀忐忑地跟在眉头紧锁的林海生身后，陪梁帝到处瞎逛，浑身不自在。

梁帝江枫斜睨着这个温顺安静的小女孩儿，心中暗叹，故意屏退一众侍从下人，只留了夏公公和林海生作陪，这才挑着话头问卫灵儿话，语气轻松随意：“你把这碎石小道几乎铺到了每棵树下，是何用意啊？”

卫灵儿还沉浸在为毛被梁帝揪着陪逛的不解中，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啥意思？嫌我破坏了他爱妃的东西？

有些紧张，她小心地斟酌着措辞：“臣妇爱花，见这梅树长势甚好，想着冬季来临时，必然是满树清香美丽的梅花，就早早修好赏花的小径，以便届时远观近闻，方便赏花。”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江枫心中好笑，这丫头搞出来的什么百花纯露和引露仙盅，早就传到了宫里，她以为自己猜不到她心里的小九九么？就她那毫不掩饰的财迷样，还爱花赏花？鬼信呢！

懒得拆穿她，江枫笑道：“没想到，豪爽大气又醉心生意的卫夫人，竟也有这般风雅的一面？”

卫灵儿微微蹙眉，自己在外应该还是挺能装的呀，怎会给国君留下了这么个不良印象？

定了定神，她愈发温软谨慎地回话：“陛下言笑了，臣妇一向安分守己、与世无争，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都是有心之人针对卫府所为，小女子实属无辜，还望陛下明鉴！”

见她这副谨小慎微的虚伪模样，江枫忽地有点儿来气，现下又没外人在场，这丫头跟他装什么装？

压着莫名的情绪，江枫似笑非笑地问：“哦？卫夫人确定那只是空穴来风？”

卫灵儿强装镇定地一口咬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江枫的脸不禁沉了下来，幽幽地说：“朕原以为，自诩为凡人的卫夫人，学识渊博又见解独到，是难得的通透之人。没想到，不知何时，竟也如那帮子伪圣人般圆滑虚假？当真是……让朕好生失望啊！”

What？凡人？伪圣人？卫灵儿心下生疑，这些字眼儿肿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她有些怔忡地抬起头，直对上梁帝那灼灼的目光，忽地发现，这个让她一直没敢正眼细细打量的男人，怎的……有些眼熟？

林海生见梁帝不悦，早就急得直冒冷汗，这会儿又看卫灵儿发傻，猛地想起她随口自嘲过的什么脸盲症，不会是……这丫头到现在都还没认出梁帝是谁吧？

压下心中的惊惧，林海生赶紧半开玩笑地提醒她：“卫夫人，水老爷问你话呢！”

“啥？”脑中噌得一道亮光闪过，那些缥缈又莫名的熟悉感，与眼前这张白玉盘似的脸庞，瞬间完美重合，卫灵儿惊得睁大了眼睛，不受控地直指向梁帝的面门，嗓音都随着手指，一起发着颤：“你你你！你是……水、水、水伯伯！”

林海生吓得一把按下她的手，慌忙拱手施礼：“内宅女子没见过世面，父王莫怪！”

敢指国君的面门，不要命了？

江枫却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惊诧地问：“卫夫人……不会是才认出我吧？”

“我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卫灵儿此刻哪还顾得上装，吓得舌头直打结：“我脸盲，真的，天生脸盲，这是病，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我我我，我是真的没认出来，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我不是、不是故意不敬……”

江枫愈发好奇了，指着夏公公问：“那你认出他了么？”

“现、现在猜到了……”卫灵儿哭丧着脸，真是悔得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夏公公，夏金……哎哟我去！算上前世，她也就认识这一个姓夏的吧？怎的就没往一块儿想去？她怎就如此心大地直接把他们当做两个人啦？

夏公公一挑眉，很不客气地提醒道：“云港返京途中，咱家与卫夫人共乘一船数日，不止一次地打过照面。本以为，卫夫人叫咱家夏爷爷，是故意闹着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