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春暖
作者:第七个蛋挞 | 分类:现言 | 字数:37.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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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蒸饺
“郝叔。”
“哟,起来了。”
郝义仁恰巧把蒸饺端出来,对他挑了挑眉。
“嗯。”
勉强支撑起昏昏沉沉的躯干,戴竹阳揉揉头疼的脑袋。
对于昨天的醉酒,他也不是全醉,而是半醉半醒。
趁着酒意上头,把这些暗藏的委屈一个劲儿地全迸发出来。
跟个小孩似的,举动幼稚黏人,连说话也不这么循规蹈矩,规律严整。
脑子里想什么说什么,直言直语,把喜欢和厌恶明明白白地放在脸上。
“知道了,我吃我吃。”
戴竹阳无奈扶额,把满满当当的蒸饺和小米粥接过到他面前。
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他忍不住低头轻笑一声,和门口新粘的红对联一样。
一笔一画,郑重书写着新年的快乐和人们的浪漫。
鲜艳且亮丽,别有一番崭新的风采。
这是父亲走后,他第一年贴对联。
这个昔日的家,重新挂上了漂亮的大红灯笼。
不信佛的郝叔还特意去把旧房子里的佛龛收拾起来,亲自贴元宝烧纸钱,上香时碎碎念个不停,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爸给吵死。
戴竹阳咬下嘴里的煎饺,太烫了。
他吐出舌头,一个劲儿地扇风,见郝叔给他慌乱找水喝,猛然笑出声。
他摆摆手,算是没事,雾气却泛在眼睑里。
这玩意郝叔放了辣椒,呛喉咙里头了。
他努力地咳嗽了几声,只好赶紧接了郝叔送来的水,
“谢谢郝叔。”
声音哑得不行,听得出来呛得有够难受。
郝义仁自责地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好点了不?要不再喝点水。”
“没事了。”
戴竹阳又重重咳嗽了几下,眼睛彻底红了。但他只是摆手说没事,没事的,礼貌懂事地让人心疼。
他们之间的距离感觉好近,又在这几年当中,出现了一道不清不楚的隔阂。
他和他爸爸的关系不大光彩,他们不是名正言顺的爱人。
别人以为他只是替他的朋友好好照顾他的儿子,朋友做到这个份上,身边人没一个不夸他的。
他们全说他好心善良。
是的,他算是他的义子。
但是,这个孩子,总把自己摆在寄人篱下的角色里。
在北京是如此,回来后也是如此。
他的东西简单到只需要一个行李箱就能全部装下,只要一拉行李箱离开,那么他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就能完完全全的消失不见。
他也做好了随时离开这里的准备,行李箱里面,总是准备着他的洗漱用品,和他宝贝的画册。
他想好好劝这个孩子,把这个房子当成你的家,把自己当成你的家人,让自己替代他的父亲照顾他。
但这个孩子过于执拗了,懂事自立,不卑不亢,乖巧得丝毫不像昔日张狂的他。
怎么也拗不过他。
“谢谢,我给您添麻烦了。”
他微微点头,嘴边还是扬起一抹微笑。
郝义仁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对他关系的松动,不然他也不会,单留了根仙女棒给他,完了之后还跑回家门这里。
“哪里麻烦,下回郝叔给你做别的。这个牛肉青椒,下回换了。”
郝义仁把桌上的饺子端到自己面前,“我给你重新做。”
“不用了,郝叔。能吃就行。”
他实在是咳嗽凶了,连声音都分叉到熄了火,有气无力,软绵绵的。
说后,怕郝义仁不相信,立马夹了一筷子饺子,蘸醋吃。
“你看,我能吃。”
见郝义仁的眉头一直紧锁不放,他急忙又夹一筷子,把饺子放到嘴里,强颜欢笑。
“郝叔,我挺好养的。等我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赚钱,孝敬您的,您别觉得我麻烦。”
“麻烦啥啊麻烦,这玩意你吃得顺口不?”
郝义仁的脑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只知道昔日的少年,脾气大,爱挑食,嘴叼得很。
单是吃的这方面来说,可把他爸爸折腾个半死。
给他大把大把零花钱,让他自个儿去买,偏不。
偏嫌弃这不好吃,那边重口难吃,直叫他爸头痛欲裂,非得每天抽出时间,回家一趟给他做饭。
郝义仁做饭不咋样,于是,在尝到好几次戴警官做的绝佳饭菜后,决定好生赖上他。
“能的。”
戴竹阳忍下想要呕吐的欲望,硬生生把青椒味的饺子咽进肚子里,得体且疏离地笑笑。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全然忘记了,他身为宋霖珏的习惯。
宋霖珏才不会挑食,他能温吞地咽下一切难吃不喜的食材,让胃酸在胃里疯狂叫嚣着摧毁讨厌的食材。
他被训练面不改色地吃下这些,甚至还要配上得体的微笑去感谢。
就连他的肌肉记忆都混沌错乱,他应该是喜欢吃这些的。
不管喜不喜欢,不管讨不讨厌,一视同仁,他要习惯去吞咽下去。
“习惯了。”
如同往前的三年一般,他眨了眨眼睛,让眼底的红色不这么明显。
他的眉眼总是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连嘴唇都是恰到好处的角度。
三年前,他失去了心爱他的父亲,离开熟悉的家乡,前往北京,做了一场名为宋霖珏的噩梦。
现在,他回到了熟悉的家乡,却抓不住当年他熟悉的影子。
他长大了。
已经不是那个,仅仅一句挑食,就会有父亲来做饭的小孩了。
他不像昔日的戴竹阳了。
昔日的戴竹阳不需要习惯那么多的琐事,他自由自在,如山间的一缕清风,想要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现在的他,是被锁住的太阳。日升日落,循规蹈矩。
太阳会落寞吗?
会的。
它只能生活在人们的仰望中,而当黑夜来临的时候,它孤独地望着月亮和繁星点点。在此刻,它成为了真正的影子,生活在它们的背后。
或许有时候,连影子也不来怜它。
它可悲又孤独。
自怨自艾,只能默默等着第二日的破晓。
他是宋霖珏的影子,是太阳于黑夜里的沉默。
是白日披着宋霖珏名字的太阳,享受着不属于他的光环和赞美。
他是谁呢?
在这片土地上,他失去了父亲,连房子都卖了。
那他还拥有什么呢?
“竹阳?竹阳。”
旁边有人在疯狂喊他的名字,他的胳膊被推得生疼。
额头湿哒哒的,碎发应该被汗水黏着,黏糊得不行。
“郝叔,我在。”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
和昨天醉酒的黏糊不同,是真的气若游丝,有气无力,连多说一个字都快要噶过去的那种。
他眼里恢复了清明,晃晃脑袋里的水,安抚性地笑笑。
“太呛了,我嗓子疼。”
“行,里头还有兔包,叔给你端来。”
他低垂下了头,乖巧笑笑,嗯了一句,算是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