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天，从后半夜开始，柳一一就被拖到柳静雅的房间帮着做这做那，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浑浑噩噩地移动。

“这放那边！这丫头怎么笨手笨脚的，你眼睛睁大一点，怎么就困成这样？不知道今天这日子有多重要吗？”

临近婚礼，柳二夫人也有些急躁，看女儿一个小摆件放来放去都放不对地方，干脆自己走过去摆好，“行了。你要是困就找个地方先去眯会儿。”

柳一一揉揉眼睛，“妈，我眼睛睁开了，我去泡杯咖啡，喝完就回来帮你，肯定不会再出错。”

柳二夫人拍拍女儿，“赶紧去吧，走路小心点，别摔了。”

看女儿出去，她又摇摇头，“这孩子，真是毛躁，这妆是不是太浓了点？咱们今天也不去台上，都是眼面前见着，自然点更好看。”

柳静雅也点点头，“是啊，我也觉得太浓了点，看着都假。”

化妆师却笑：“这会儿看着是不太习惯，可婚礼上总要拍照的，这种妆容比较上镜。您就听我的吧，新娘妆就得这样，等这些头饰都装扮上，就知道有多相衬了。”

柳二夫人伸手抚着侄女一头长发，“时间过得真快，想以前，你还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呢，头发也枯黄枯黄的，你妈妈就愁，说这一个黄毛丫头，以后可怎么去找婆家。你妈妈，”

柳静雅忙笑：“二婶，您就别在这时候招我哭了，一会儿眼泪掉下来，又得补妆了。”

柳二夫人忙跟着笑，“是是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得高高兴兴的。你这儿先忙着，我去看看，一会儿给你们先端点吃的先填填肚子。等新郎上门，就没空吃两口了。”

大房的院里忙忙碌碌，都在为大小姐的婚事奔走，柳二夫人从西厢出来，看北房的灯也亮了起来，她脚步一拐，去敲敲东侧房，“大嫂，您也醒了吗？”

“嗯。”白良惠懒懒地应了一声，问：“刚醒，怎么这么早就忙上了？”

柳二夫人笑着说：“不早了，婚礼都是这个点就得起来，我打算让他们做点吃的送来，您要不要吃点？”

“不用了，我还打算再睡会儿，二婶，辛苦你了。”

白良惠又拧掉床头的灯，黑暗中她想起当年她结婚的时候，柳家嫌她进门不光彩，连一桌像样的酒席都没置办。到她发现怀了孩子，老爷子才正眼看了她一眼，可孩子又没了，到后来又怀上，又很快没了。

都嫌她让柳家蒙羞，可谁想过，她只是个被祸害的苦命女人呢？

二十多年前，她只是听说京城机会多，就跟邻居阿姨来京城她亲戚家做客，谁知道她只是在自己房间睡午觉，醒来就成了柳家大爷的女人。

她想过闹，想过告他，可父母却像中了大奖一般，所有人都劝她，这是个好男人，你跟了他有八辈子享不到的福。

“呸！”

白良惠咬牙啐了一口，八辈子享不到的福，她可不是享福吗？无儿无女做莲花，她多有福气啊，以后死了连个送终的都没有！

听外面喜气洋洋，白良惠心中满是悲凉，她才四十多，一辈子就好像看到头了。没孩子，也没青春了，现在男人连她的床都不沾，她的下半辈子还剩下什么？

外面柳二夫人看里面又黑了，不由得摇摇头，在这样的家庭，一个没孩子的女人，在这样的喜庆时刻，难免会感伤。

她转身又走去厨房，看女儿还在里面泡咖啡，有些无奈，“我说丫头啊，你这手脚勤快点呢，这么半天了，还在这儿猫着。”

柳一一回头，也很无奈，“妈，我这都泡第二壶啦，刚才已经送进去好几杯了。人家都这个点出门，万一上来手抖一抖把妆弄花了，那得耽误多大的事啊。”

她倒出煮好的咖啡，加奶加糖，“来，先喝一口醒醒神，这时候你过来干嘛呀？不会就看我有没有偷懒吧？”

柳二夫人喝了口咖啡，又笑：“哪有那功夫，我是想安排点吃的给他们先填填肚子，等宾客来了，就顾不上吃了。这儿怎么就你一个啊？”

柳一一左右看看，说：“不知道啊，我来就没人，都要吃些什么？饺子行吗？我去前面拿点过来，煮好一人吃点也方便。”

“也行，”柳二夫人点点头，又叮嘱：“再拿点小菜过来，让厨房也提些热汤过来。今天真太冷了，出来都冻手。”

柳一一连连点头，说：“行，我把咖啡都送进去，一会儿就去前面拿。”

柳二夫人跟上去，“你这一身也得找时间回去换了，脸上也收拾收拾，怎么姑娘家出门也不知道化个妆，这多没礼貌。”

柳一一笑，“马上就有专业的给我化，我自己化还得卸呢，多耽误他们时间。行啦，我又不是主角，谁看我啊？差不多就行了。”

柳二夫人很是欣慰，“这孩子，那也不能太随意了。”

从西厢出来，柳一一又往前院拐，在冷风中深吸几口清冽的空气，她觉得比咖啡还能醒神。

不只是大房院里，其他各处也都活动起来，往来不停的，都是在为婚事做准备。

柳一一走走看看，她心中越发佩服，即便这一切的起源只是老夫人想博一个好名声，那她也做到极致了。

到前院，喜庆的氛围又上了个新台阶，柳一一往大厨房逛了圈，发现十几个灶头前都是一水儿的厨师服配大高帽，台面上摆放的都是喜宴上要用的食材了。

“咱们自己的早饭都挪哪儿去了？”

柳一一拍拍一个在刷鲍鱼的大妈，问。

“二小姐，今天这大厨房不做饭，老夫人昨天就交代了，说是今天都各个院里自己做。您是要吃什么吗？我去旁边给您做。”

柳一一摇头，说：“没有，就是这边不每天都会备着饺子和汤什么的吗？我拿些去大伯那边，那边来帮忙都起得早，估计都没吃饭，我拿去给他们垫垫肚子。”

那大妈左右看看，说：“二小姐，那冷库归小姜总管管，他不在这儿，估计在大厅那边布置呢。您去问问，让他帮您去拿。汤啊，都在隔壁小厨房里炉子上。那边都有人，找几个帮您端过去。”

柳一一点点头，“谢谢啊。”

她从厨房出来，又往北边的大厅去，找到小姜总管去冷库拿了一堆饺子和熟食，又转去小厨房拿上几锅热汤。

等再回到大房院里，天已然蒙蒙亮了。

一锅热水煮开，饺子倒进去，煮好捞上来。再配上热汤，和几样精致的熟食，和咸菜。也算一桌很齐全的早饭。

“妈，你也去吃点，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柳一一进来叫人去吃饭，伸手又拉母亲，顺嘴也问新娘子，“堂姐你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端进来。”

柳静雅笑着摇头，“我就不吃了，一会儿含块糖就行了，你也少吃点，旗袍特别显肚子。”

柳一一无所谓地说：“显就显吧，我也不用跟谁拍照，那妈，你跟我出去吃点吧。大伯母那儿我也给送去了一份，说今天前院不准备饭，都在为喜宴忙活呢，估计她晚点起来也找不到口吃的。”

柳二夫人看女儿安排得周到，转头跟侄女说：“那你记得多补充点能量，低血糖是要犯晕的。我先去吃点东西。”

柳静雅点点头，“瑜菲，你一会儿也赶紧去换衣服吧，我这儿快好了，该给你上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