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白姨娘犯困乏睡，屋子里的人才静静的退了下去，不过两个时辰，漫天雪花将地上覆盖了层厚厚的棉絮，让人不忍径直踩下去。

“瑞雪照丰年，小姐，霜儿祝你生意越做越兴旺。”霜儿清脆地笑语惹得沈清浔心情格外的好。

“好呀，到时候我给你置办个大宅子，让我们霜儿安心的当个美美的小姐，再请十个八个小丫头伺候你可好？”

沈清浔背着手，侧头笑看着她。

“我才不要呢，我要陪在你身边，就算是你嫁人了，我也粘着你不放。”霜儿一手拽着她，头轻轻的依在她肩膀上。

“好好走路，下雪天路滑。”吴婆子在前面走着，府外的烟火一直没有停歇过，照亮着他们的道路。

虽然睡得晚，可睡得不怎么踏实，似乎没多久便被一阵阵的鞭炮声吵了起来。

推开屋门，万物皆白，而且这琼花般的雪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密集而无声无息。

“霜儿，我先出门了。”也没管霜儿有没有听到，沈清浔披上了披风便走出了听竹院。

春晖园前门紧闭，扣了好一会门环，绿釉才打开了门。

“二小姐，怎么这么早？”绿釉犹未睡醒，这是极为少见的，

“绿釉姐，祖母昨日未睡好？”她走了进来，轻轻问道。

绿釉点了点头：“不知是怎么回事，昨日回到园里，她便总是长嘘短叹，辗转难眠，也不知道是几时睡的。”

沈清浔谢过，独自一人来到老太太屋前，屋内果然没有声响，只能坐在回廊里继续候着。

没想到刚刚坐下，老太太却在屋里说道：“进来了。”

轻步走了进去，此时沈老太太正靠在背枕上看着她。

“外面下着雪，怎么不进屋？”她说着搓了搓手。

沈清浔来到床前，将被子往上垫了些，轻声说道：“您是一夜未睡？”

“睡不着。”老太太说着将她的手放入被中：“我知道你一定会是头一个来我屋里。”

“给您拜年，孙女不敢拖延。”她说着低下头去：“祖母，你可怪我？”

沈老太太摇了摇头：“怪你做什么？只是我有些气堵，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小门小户都有为点薄产而争得头破血流的，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

她拍了拍她的手：“这事放以前，我是见多了的，所以你和他们在想什么，做什么，我哪里不知道？是他们过分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也是他们自己造的孽，将来也怪不得人。”她叹了口气：“你母亲我是管不了，她素来是心眼小得像颗针，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放不下？”

沈清浔心里一触，问道：“祖母，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您能不能告诉我？”

沈老太太闭了会眼睛，随后看了她一眼：“你是想问为什么你姨娘从不招惹她，可她总是与你们为难？”

她点了点头，按说赵若兰最大的对头应该是桑姨娘，而白姨娘一直与世无争，怎么总会让赵若兰如此偏执的找她和自己的麻烦？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这事都二十几年了，我也不想再旧事重提，何苦让这矛盾更加加深？”

她顿了顿，轻轻地说了句：“其实她心里也苦呢。”

“谁不苦？”沈清浔抬头看向她：“若两相对比，我姨娘何曾报怨过一句？我又哪里对不住他们？难道要了我的命才能泄掉这他们的气？”

“可她总认为是你姨娘害得她终身无子。”沈老太太刚说出口，呆住了。

“姨娘害了她？祖母，怎么回事？”沈清浔不敢相信白姨娘会这么做，她抓住老太太的手，急切地看着她。

沈老太太只能慢慢地将往事说了出来。

赵若兰生了沈如眉两三年再没有怀过孕，出于想添个孙子，给当时病重的沈老太爷冲喜，沈老太太当时自做主张给沈思源纳了个姨娘，就是白姨娘，没过多久，白姨娘果然只进府一年，便给沈家生了个胖小子。

“我曾有个哥哥？”沈清浔惊得嘴都合上拢，这事从未听人提起。

沈老太太点点头，继说说着。

当时这个孩子自是千人疼，万人爱，府中上下所有的目光的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白姨娘自是受到沈思源百般疼爱，只是不知何时，赵若兰却怀了身孕不自知。

“她也是糊涂，自己怀了五六个月还当是胖了。”

“可她不知自己的信期？”沈青浔有些不信。

“你母亲向来不准，你父亲因得了那儿子，去她房里也就那么几次，哪里能想到？”沈老太太叹了口气。

一日白姨娘抱着婴儿来到园中，不巧赵若兰也来赏花，没想到白姨娘抱着那孩子上假山时，脚踩青苔没走稳，一下便碰到赵若兰，使得她直接滚了下去。

而因为这一摔，赵若兰身下流出许多血来，这时大家才知道她也怀上了。

而且，怀上的这一胎，竟然是男胎。老太太说着历历在目，不忍的摇了摇头，眉头也使得眼睛紧闭了起来。

这一滑胎，以后便再也没能怀上，郎中说这是损伤了身体，此生无望了。

原来如此，沈清浔这才知道为何赵若兰如此记恨他们，可这也只是白姨娘的无意之失啊。

她将心中疑问问向老太太，老太太说道：“谁不知道？当时你姨娘也摔得很重，只是为了护着怀里的孩子，胳膊、腿没有一处好的，可你那母亲却偏说她是故意的。要害她终生无子。”

“那我那未见过面的哥哥呢？他到哪去了？”沈清浔望着她。

“那也是可怜的小东西，有一次你父亲抱着他去池塘边看鱼，因为他想喂鱼，所以就将他放在一边找鱼食，等你父亲回来，你那哥哥便在水里了，等救上来，早便没有气息。”沈老太太说着抹起了眼泪：“自那以后，你姨娘也便对你父亲渐渐疏远。”

原来是这样，她一直以为是姨娘的身体导致无心伺候沈思源，原来是这层原因，她沉默了下来。

“现在你可知你那母亲也是苦命之人了吧？”沈老太太说道：“其实这事换谁也想不开，祖母求你了，你便看在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原谅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