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城，无名楼。

“你还打算在我这儿赖多久？”不怪不语先生赶人，那臭道士的徒儿可是来了好些封信请他送客的。

“我那小徒儿太凶了，我怕。”俞清虚也不怕失了颜面，就那么直白的把自己的“怂”展示在老友面前。

不语先生掀了掀眼皮，直接从桌案上翻出一沓书信撂到俞清虚跟前，好心劝道：“再不回去，你家小徒儿可就杀到我这无名楼来喽。”

面对好友的善意提醒，俞清虚把书信拾摞好返撂回去，“我那小徒儿要来早来了。”

何至于今时今日地杀过来。再说，如果他那小徒儿真有心寻他回山，他就绝无可能在外游荡这么久。

如不语先生所言，若木当真是杀至南康城。

“到了南康城应是会消停点儿。”说实话若木有些疲了，特别是离南康城百十里里的地界，一茬接一茬跟地里的韭菜似的。

“也不知师父还在不在南康城。”

“在的。”

俞清虚看到自马车上款款而下的小徒儿时，第一时间去看身侧的缑亢涵育。

麻袋，你说的是真的！

若木下了马车便丢开了自家师兄的手，小跑至自家师父跟前，先喊了声师父，然后面向缑亢涵育恭敬地道了声“先生”。

若木那一声“师父”喊的甜甜糯糯的，俞清虚打了一激灵。

对于这个小徒儿，俞清虚是真得怕，一怕她哭，二怕她笑。

小徒儿哭了，阿辰就会给他冷脸甚至还会对他动手；小徒儿这一笑，他就知道小徒儿生气了，他要倒霉了。

俞清虚咽了咽口水，努力挤出笑来，“乖、乖徒儿。”

然后把视线投向若木后面的大弟子，“江回！”

快，把你师妹带走！

“师父。”然后向不语先生问安，“先生。”

这边的若木已经亲昵地挽上了俞清虚的胳膊，另一手招呼江回，“江回，师父说一会儿我们去碉楼吃鱼！”

俞清虚：“？”

江回到跟前的时候又听若木说道：“先生说他做东。”

“！”，笑呵呵的缑亢涵育瞬间收敛了笑容。

“咳咳咳……”

他真的什么都没说，也还没来得及笑话俞清虚。

两位师父半推半就地来了鲷楼，陈顾得看到几人时眼前一亮，引着几人上了三楼。

几人前脚刚落座，闵宇荫后脚就扯着秦无双来蹭饭，值得一提的是这回秦无双没有带他的宝贝大刀。

“小幺儿。”

“小若木。”

两人双双对自家师兄视而不见，还未落座就异口同声地先喊若木。

“闵伯伯，秦前辈。”

秦无双听到若木称呼自己为“前辈”的时候，忍不住绷直了嘴角。

江回也跟着喊人，“闵师叔，秦师叔。”

秦无双应声，“江师侄。”

闵宇荫从来都不是什么在意规矩礼数的人，跟小若木打完招呼后就去拦陈顾得，硬是又加了两个菜才放人离开。

一落座就对着不语先生抱怨道：“师兄来鲷楼怎么也不喊师弟们呀，白瞎了我们这十几年的师兄弟。”

大师兄不地道，竟背着他跟秦无双偷吃！

不语先生幽幽地吐出句：“我也不知我要来鲷楼啊。”

说着睨了若木一眼。

若木只是微微抬了抬眸，反倒是俞清虚止不住地咳，他心虚呀。

闵宇荫：“俞兄可是染了风寒？可要寻一大夫问诊？”

说实话，他对俞清虚是否染了风寒并不关心，不过也就是嘴上客气下。

不语先生又睨了俞清虚一眼，替他回绝了闵宇荫的好意。“有小若木在呢。”

江回表示：我师妹是真的不会就治风寒，她只会正骨。

闵宇荫对若木是真的在意，师兄不过说了句“小若木会医”就思及许多，又是心疼又是怜惜。

久病成医，小幺儿这一身医术来得的苦呀。

吃饭的时候，闵宇荫对着若木的碗是好一通夹，满满的慈爱都被他放进碗里了。

若木身侧的江回沉默了好久，终是没忍住，伸出手来把自己的碗跟若木换了下。

若木低头瞅着自己跟前这碗挑好鱼刺的鱼肉，抿唇笑了笑。

闵宇荫见状也不给若木夹菜了，给秦无双碗里添了块肉。

碗里突然多了个鱼尾巴的秦无双抬头看了过去，与抱着碗筷认真吃饭的闵宇荫看了个对眼。

鲷楼的鱼是南康城一绝，除却秦无双，宾主尽欢。

“小幺儿，要不要去我的茶肆坐坐？”

闵宇荫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嗤。

不语先生：“你那茶肆开门了？”

闵宇荫当即扭头看向秦无双，你去开门了吗？

秦无双晃了两下眼珠子表示没有。

闵宇荫：“……”

江回适时开口道：“早就听闻道宁茶肆的茶乃是南康城一绝，我与师妹虽不是慕名而来却也是心驰神往。只是我们许久未见师父，甚是想念。闵师叔的茶楼，只得明日再去了。”

抱着俞清虚胳膊的若木也点头应是。

闵宇荫草草应下，与大师兄打了招呼后拉着秦无双走了。

这饭也吃过了，俞清虚那暂时放下的揣揣的心又不安了起来，眼神止不住地往自家小徒弟身上飘。

啊啊啊啊——

他徒弟到底什么时候发难啊，又乖又粘人还眯眯眼的小徒儿真的好可怕！

察觉到老友的情绪，不语先生瞅了眼江回，示意他跟自己走。

“先生？”

说实话，江回不太放心让他师父和师妹单独相处。

不语先生只得开口拉人，“你与我来一趟无名楼。”

江回这个大师兄在，小若木就不会发作。若木倒没什么，只是苦了俞清虚这个做师父的，一直惴惴不安的要把自己折腾疯。

“是。”离开前还不忘看师父师妹一眼。

也是身旁的人都走了，俞清虚这才放下架子去扯自己胳膊。

若木乖顺地放开自家师父的胳膊，手中的银针泛着森冷的寒意，明晃晃地不加掩饰地展示给自家师父看。

俞清虚被寒凉的针光一恍，脑子瞬间清明了些许，扯着嘴角温声道：“小、小乖，师父活动活动胳膊，活动活动胳膊。”

若木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弯了弯，银针收起的那刻，若木已是又乖又软的无辜相。“师父，徒儿是真的，好久好久没能见师父了。”

俞清虚胡乱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为师也是许久未见小若木了，甚是想念甚是想念。”

可谓是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适时，若木瞅见不远处的糖水铺子，扯着自家师父就走了过去。

“店家，要一碗，不，两碗糖水。”

俞清虚连连摆手拒绝，“小乖，为师就不用了，为师不爱吃甜。”

糖水端上桌，若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旁若无人地将其中的白色粉末倒入自己跟前的碗中。而后，光明正大地与俞清虚跟前的那碗糖水换了一换。

“师父，请。”

俞清虚低头看了眼碗中那尚未完全化开的白色粉末，心尖都在打颤。抬眸对上自家小徒儿那不信任的眼神，俞清虚只得端起碗来。

在店家惊骇的目光下，俞清虚一饮而尽。

呸，齁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