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和独孤云苍一起出现在千云峰的时候，黎千越的眼皮跳了跳。

“小七也来观棋？”

“嗯。”独孤云苍点了点头，心里确是：不，我来搬酒。

“三师兄，我们打个赌如何？”

“好啊，我赌若木赢。”

黎千越答应得毫不犹豫，以至于独孤云苍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绷直了嘴角。不知该不该继续这个赌局。

“小七。”

大概只有独孤云苍才能得若木这般温柔的对待，一口一个小七，清脆又亲切。

只是，小七他心虚呀。

不止独孤云苍，连黎千越都给吓出了一激灵。

呀，被抓包了。

“与他赌就是了，输了算我的。”

本就笃定若木会胜的黎千越犹豫了，“若木，你这话，让我有些惶恐啊。”

若木胜了他便是赌赢了，可万一若木不想赢了这局棋呢？

“此棋，我不会输。”不同于黎千越带着些惶恐的笃定，若木说不会输便是真的不会输。论棋，只要她想，凌云山便无一人可胜过她。

“你还是想想想要什么赌注吧。”

黎千越立马就开口，“你来小楼——”

若木则是立刻改口，“小七，赌注你来定吧。”

一听“小楼”二字，独孤云苍落在黎千越身上的目光中就添了几分凶。

黎千越表示：“瞅我也没用，是你们说要赌的。现在又不赌了？”

“没有说不赌，只是师姐说了赌注我来定。”

黎千越晃了晃眼珠子，一口答应了。以至于独孤云苍迟迟不能定下赌注。

“赌注不急，小七。”

若木靠过来的时候，独孤云苍顺势侧了侧脑袋，附耳过去。

黎千越：你们当着我的面还说悄悄话！

“什么推南墙，你俩琢磨着要拆哪里？”

黎千越合理的怀疑若木是故意的，他这刚搞完独孤云苍的心态，若木就合计着搞他心态。怎么办，有点心慌……

“拆家呀。”若木弯了弯眉眼，“走啦，掌门师叔还等着呢。”

独孤云苍则是对黎千越抱了抱拳，“小七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黎千越：你们这是又闹哪样？

他突然就想起小时候，这俩人每每惹祸前都是这么安静的不着调的状态。

黎千越现在是真的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而且还躲不掉的那种。

“黎千越！”

“来了来了。”

见自家徒儿跟小魔女一块儿过来的时候，易千水皱了皱眉，面色不虞。

“小若木，你来就来，带他来干什么。”

黎千越：“……”那我走？

“让他做个见证人。”

“见证？”

“方才小七与黎千越打了个赌，黎千越赌我赢。我想与掌门师叔以棋为局，赌一把。三师兄来做个见证人，可好？”

黎千越：都把我安排妥帖了，我还能拒绝？

观棋不语，黎千越就那么看着自己师父被若木压得死死的。

易千水不意外地输了棋，“丫头呀，你这棋路，怎得？”

棋路观人，她这位小师侄今日竟会如此——优柔寡断？

“如若我执意要保下这里，掌门师叔可有高见？”

若木所指的地方是她不得已才舍弃的几颗棋子。

易千水捋了捋胡子，开玩笑般说了句，“若是黑子愿意退让，你这白子如何舍得弃了？”

“那又如何让黑子愿意退让呢？”

“小若木莫要说瞎话了。”

若木只沉思了片刻，便不再纠结了。

“不过一局棋而已，只要有执棋者尚在，这棋局断不会一直输下去。”

若木突然就开朗了，她虽为局中人，也不过局外人，哪里就需要她去博弈了呢。

然后若木就拉着黎千越让他去找小七来接自己。

“你可真是闲的！”

方才把人打发走的是她，现在又要找人了？

易千水一个眼神过去，黎千越就乖觉地去寻人了。

等自家徒弟离开后，易千水对着若木好一通劝。

“丫头呀，你也不过是刚及笄的小姑娘，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不是，家中长辈都在呢。你一个小姑娘的，天天皱着眉……”

若木只是抬了抬眼皮，“虽然我也不想，但，既在其位，当司其责。不然，师叔也不会想着早早地卸了这掌门之位，不是？”

“你师父可是真的清闲，清闲啊……”

“师叔如今亦是清闲，不若放三师兄下山耍耍？”

凌云山的师叔哪个不清闲，一个拉着她下棋，一个拉着她切磋，还有一个天天哄着她要她帮忙教徒弟。到最后，只自己忙得四峰转。

易千水瞅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再次感慨浮云苍狗。他们凌云山上那个最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怎得就成了如今——一步一思量。

明明，“师兄”求的是她百岁无忧……

“你师叔我呀，如今也就下下棋了。你若是烦了，我便同云隐下去。”

如今这江湖与他所参与的江湖大不相同了。

“师叔想好了？”

“嗯，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喊我出来。”

“掌门师叔是多怕黎千越撇下小楼跑路呀？”

易千水只是笑，他那个徒弟这两日缠着说他不过一小小弟子，山中事务繁杂，烦请掌门出面主持协调等等。

这种时候，能避则避了。

“我没阿越幸运，他有个极好的大师兄，我没有。”

“江回是个责任心大于私心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是一个合格的大师兄，将来也会是一个合格的掌门。”

“我知道的，师兄会成为像掌门师叔一样合格的掌门。”

若木知道，就如同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是凌云阁的主人。

“他的私心，是你。”

所以，三年前他不顾劝阻地下山寻你。

“小若木，你的私心又是什么呢？”

“我的，私心……”

她的私心吗？是江回，雪暮，小七也是。

可，她好像是不能有私心……

若木突然就笑了，“凌云阁阁主不得有私心。”

瞅着若木那副不染尘埃的模样，易千水都要怀疑自己了，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若木还有这样板正规矩的一面。

凌云阁阁主不得有私心，可若木这个阁主之位是因“私心”而来的，他的私心，两位师兄的私心……

*

清虚散人：我的私心？我没有私心……

“清虚散人”：我的私心吗？我也不过是祈愿我家丫头能够平安喜乐百岁无忧罢了。怎奈，遇上了这么个拎不清的师叔。

紫竹峰峰主云隐：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乃我辈凌云之本分。

“清虚散人”：于他人而言，你亦是恶。

清虚散人：阿辰莫恼，我们不与傻瓜论长短。

掌门易千水：师兄，好歹给云师弟留些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