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师妃儿轻声呼唤着。

她泪湿了脸庞，就像当初她被卖掉的时候一样。

师红泪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而出，这一声“姐姐”，击溃了她所有伪装。

她用力的捂着嘴，让自己坚强下来，让自己的仪态符合红月十二将的身份，让她能够继续做完她该做的，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是，她，做不到。

所有月魔族们，全都呆住了，酒馆外围观的月魔族们，也都呆住了。

这还是他们所认知的红月十二将吗？

红月十二将，竟然也是会流泪的吗？

他们更是震惊，师红泪竟然是师妃儿的亲姐姐！

师红泪声音颤抖，狠声说道：“私事暂且放在一边，我是代表月魂族下来的，我要谈的……”

师妃儿哽咽着，早已泣不成声。

月魔族们一个个脸色沉重，看着嚎啕大哭的师妃儿，每个人都低下了头。

月魔族，没有脆弱者。

但他们知道，他们都把脆弱埋葬在心底里了。

无月天，不相信眼泪。

哭，没有任何意义。

可师妃儿的哭声，却是勾起了所有人的伤痛，他们只是用暴虐、麻木、杀戮、仇恨……来进行宣泄，来导致恶性循环，来不断的加深他们的伤痛。

他们从来都做不到，像师妃儿一样痛快的哭出来，哭完之后，爬起来继续前行。

即便是那些意志坚定的，其实他们不是心里不痛，他们只是痛了不说。

就好比，白朝烈。

师红泪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再不完整。

“你是月魂族首领，你能放下私事。我是月魔族未来的首领，为什么我不能呢？”

师妃儿看着师红泪道：“当我收起对你的愤怒后，我就已经明白了。”

“你……你不恨我么？”

“不，从来都不。”师妃儿坚定的摇着头。

“为什么？”师红泪哭着问道。

“因为，我想让姐姐过的好。”师妃儿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笑容，“小时候，我比姐姐可漂亮多了，我可是很值钱的。”

师红泪咬紧了嘴唇，张了张嘴，却早已失声。

“姐姐，你知道吗，我比你聪明多了。我被卖掉之后，我跑掉了！”

“我本想回家的，可是路不好走。”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要自杀，才跳下深渊，其实不是。”

“我当时受伤了，没有力气，站都站不稳了，我是不小心滑下去的。”

“我从来都不恨姐姐，我只是很生气。”

“我生气姐姐为什么不下来亲口告诉我，你过的好。”

师妃儿不停的诉说着，所有人都沉默着。

有围观的月魔族也忍不住潸然泪下，那些年轻的舞女这才知道，她们心中的偶像，身世竟然比她们悲惨了十倍、百倍。

“我讨厌雨寒君，她死了挺好的。”师妃儿如同孩子一样赌气道：“她打心底里就瞧不起我，她总认为，她比我聪明，其实她才是个大傻子！她说我以为你们红月十二将会过的很好，可是我知道的啊，无月天……”

“谁能……过得好呢……”

这一刻，哪怕是再坚强的月魔族战士，也忍不住崩溃了。

有人更是伏在桌案上，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我只能和其他下层人、底层人一样，期待像雨寒君那样的贵族们，能过得好。”

“这样，姐姐才能过得好。”

“出身下层世界，只凭借最初的资源，在积累憎恶的贵族统治下，一步步走到红月十二将的位置，我知道，这不容易的。”

“正如月魔族对无月族的愤恨，他们越是愤恨，对我而言，姐姐的成就便越不容易。”

师妃儿抹了抹眼泪，目光看向四周，看向师红泪，“你知道，大家为什么哭吗？你知道，白老大为什么哭吗？”

师红泪不明白师妃儿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师妃儿却是说道：“因为我们有了未来，所以我们可以不再掩饰我们的悲伤。因为我们都知道，哭过之后，一切都会变好。”

有人有些羞耻的擦着眼泪。

师妃儿却是朝门口一指，“哭鼻子有什么好丢脸的？神明都能哭，我们怎么就不能哭了？”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看着长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顿时愕然。

师妃儿话音一转，“可是，我们明明已经有了未来，却为什么不让我们拥抱未来。”

师妃儿似乎在问自己，问众人，问神明。

“为什么啊……”

没等有人回答，师妃儿自己说道：“因为，你们软弱。雨寒君说我才是真正的胆小者，其实你们才是。我可是很坚强的！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师妃儿的脸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神明降临的光，给了他们方向，而师妃儿也在散发着光芒，这光，给了他们继续前进的力量。

“你们的软弱，神明都救不了你们。神明见了你们，也得在门口抹眼泪！”

门口的长青忍不住笑出声来。

“神明说了，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救赎自己，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们的力气，只能走到这里了吗？”

“你们的意志，只能撑到这一步吗？”

“都是一群软蛋！”

说着，师妃儿看向角落，声音更大了，“白朝烈，就是最大的软蛋！你们走不动了，因为你们的选择，已经到终点了。你们撑不住了，眼泪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淌，你们也终于可以倒下了。”

白朝烈一阵苦涩。

师妃儿轻灵明亮的声音，传出了酒馆，“我不管什么规矩，从现在起，我就是无月天的首领！从现在起，我要让无月天所有族人，不再失去任何东西！”

说着，师妃儿斩钉截铁的大吼着：“我不管红月到底是什么！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我！从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所有月魔族人，包括白朝烈，皆都震惊的看着师妃儿。

他们一直都知道，师妃儿看似柔弱的身体里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但他们却一直不知道，师妃儿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

“现在，我要去看看红月，月魔族与月魂族的合作，先放一放。”师妃儿霸气的说着。

师妃儿冷哼一声，道：“软弱无力的族人们，你们不行，就让开，让我来带领大家走向未来！”

“妃儿……”师红泪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姐姐，别让我，更瞧不起你！”师妃儿开口说道。

师红泪浑身一紧，在这一刻，她的眸光也明亮起来。

脑海中停留在幼年的画面，片片崩碎，新的画面，正是眼前的师妃儿。

无月天最后的结局，确实是月魔族大获全胜，月魔族首领师妃儿，统治一切。无月天迎来真正而彻底的蜕变……

结局并没有变化，可是原本该终结一切的句号，却随着师妃儿开始延伸……

“神明，也要阻止我现在去看红月？”师妃儿走到了门口，所有的族人们都让开了，长青却还站在原地。

所有人面容复杂，表情中有些犹豫。

师妃儿刚一开口，便后悔起来，心中大骂自己得意忘形了。

长青看着众人脸上犹豫的神情，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让出了身位，做出了请的姿势。

“不，神明不会阻止你，神明还要陪你一起看红月。”长青笑着说道。

这一刻，整个月影之城，沸腾了起来。

所有的月魔族人，心气前所未有的高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隐约觉得，神明，真正认可了他们，认可了，他们的族群！

画卷中，许温馨的眼睛哭的有些红肿，看到这一幕，她不解传音。

长青哈哈一笑，传音道：“看吧，这才是无月天真正的月亮。”

许温馨总觉得长青好像变了点什么，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以前的你，可不会承认自己是神明。”许温馨道。

“我这么辛苦的制造深渊生物链，接下来还要去梳理红月这个大工程，享受享受名声怎么了？”长青传音，又补充道：“我又没让他们给我塑像烧香！”

许温馨为之一呆，她发现，现在的长青好像真的变了。

变得触手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