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秦
作者:越轻舟 | 分类: | 字数:4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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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乔迁
现在能阻止阿稷继续疯狂下去、护住我和叔白的人,唯有魏冉了。
可我又怎么敢将这件事、真的告诉魏冉呢!他本就防我如同防贼,若被他知道我和阿稷再度相见…
不不不!我怎么会愚蠢到、想向他求助呢!他方才还威胁过我,要打折云月的腿!如今之计,只有先搬出侯府,稳住阿稷再说。
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我早早地便让云月留在屋中收拾包袱,自己则去了魏冉院中,与他商讨迁府事宜,我现在已有了诰封,按理说,赏赐的宅邸早就应该下来了才对。
初春的二月,晨风里还带着些许刺骨的寒意,我孤身立于他院中,望着满地凋零的杜若。
魏冉的房门尚且还紧闭着,向来勤勉的他,今日竟还未起身。
“臣女齐媛,求见穰侯。”我思索了片刻后,对着屋中大声喊道。
没有回应。我迟疑着,正准备再次开口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
一席玄衣、冠发整洁的魏冉,正翩然立于门后,他眼下有着点点的乌青,神色疲惫,身上穿的、竟还是昨夜的衣衫。
他难道也彻夜未眠吗?
他今日为何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地进宫呢?难不成,是特意在等我来寻他商讨搬迁之事?
“侯爷,齐媛于您府中已叨扰良久,是时候离去了,还望侯爷应允、放臣女出府。”我压下疑惑、躬身朝着他端庄的行了一礼。
他未答话,只手中握着一卷画筒,向着我缓缓走来,待走近后,他伸出手,将画筒递与了我。
“给我的?”我奇怪的问道,今日的他,由内而外都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忧伤,倒是给我整得有些不会了。
“那夜在帐中,你曾问过我这是何物。”魏冉细细的看着我,眸中渐渐泛起了浓重的哀伤:“此刻我将它转赠予你,你拿回院中去认真、用心的好好观摩后,再来告诉我,你是否真的决意要离去。”
他太古怪了!他居然用这种语气、这种神色对我说话!
“呃,好吧。”我很想问问他、为何要弄得这么麻烦,可看见他如此悲戚的模样,却还是默许了下来,反正阿稷给了我十日之期,并不急于这一时。
“你放心,若你看过之后仍想搬离,本侯绝不再阻拦。”他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对着我承诺道。
“行。”受不了这莫名其妙的氛围,我立刻答应了下来:“那我晚些再来找你。”
说完后,我便快步转身回到了院中,这厮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怪异了!
“姑娘,您回来了?侯爷怎么说?同意咱们走了吗?”云月一见我回来,就立刻迎了上来,她大概是怕极了魏冉,比我更着急逃离这侯府。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我随口答了一句,忽略了云月的满头雾水,迫不及待的拆开画筒、拿出了画帛。
画帛徐徐展开,只见细腻的绢画上,一位身着红衣的明媚少女,正满眼惊奇与娇憨的望着我和云月。
这画中女子的神态仿若活灵活现,透着一股明净的蓬勃朝气,俏丽又可爱。想来作画之人下笔时,心中一定是带着万分柔情与眷恋的吧,否则如何会画得出,这样一幅栩栩如生的丹青呢。
我惊了,久久的盯着画帛回不过神来。
“姑娘,这是谁替您作的画呀?简直太美了。”云月在我身旁,诧异的赞叹着。
“胡说些什么,何以见得是我!”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怦怦直跳起来。
“明明就是您啊,这画中女子的样貌和身段、与您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穿的,也还是您从齐国赴秦时的华服呢。”
我惊愕的跌在坐榻上,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是厌烦我、嫌恶我的!他明明对我,从来都是疾言厉色的!
恍惚中,阿稷声声泣血的诘问,再次回响在我耳边。
“他为什么会那么好心的三番两次救你?还替你请封了县主之位?”
“甚至到现在!你也还住在他的侯府里!”
往事一幕幕涌现在脑海里,初见时他对我的猜疑,王宫中他对我的憎恨,重逢后他对我的挑剔,到如今住在这侯府里,他对我日日的冷淡,这不可能!这太可笑了!
“不可能!”我将手中的画帛,用力扔出了门外,他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心思!
“姑娘,您怎么了?”云月见我这副模样,忧心的问道。
“云月,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埋首在床榻间。
“姑娘…”
“出去吧!”我真的头昏脑胀的要晕厥了。
“是。”云月不安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所以我在他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一边随意的冷待着,一边又怀揣着这样旖旎的情思,既然要藏,何不从头到尾、密不透风的藏,现在才来告诉我,又想要做些什么呢!
这让我从今往后,如何面对他那张冷漠倨傲的脸呢!
我龟缩在屋中一整日,再生不出晚些去找他的勇气。
第73章 乔迁
直到夜风丝丝缕缕,圆月高高挂起,我的院中,才响起了不疾不徐的阵阵脚步声。
“开门。”是魏冉的声音。
我沉默着,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后,将门栓锁的更牢了。
“你以为本侯没看见你偷偷摸摸的身影吗。”
…你才偷偷摸摸呢!
“我困了,要睡了。”我找了个借口敷衍着他,此时相见,只会更加尴尬而已。
“往日挑灯夜玩的人,难道不是你?”他不依不饶。
“我今日累了不行吗!”我继续搪塞道。
“若再不乖乖的打开房门,本侯保证你明日第一眼见到的,定是你那婢女的断腿。”他语气中已透着明显的不耐。
“你又要发什么疯!”我再度被他气笑了,随手拉开了门,冲着他大声斥责道。
“你昨日,是不是见到了大王。”他答非所问,只静静的看着我。
“你瞎猜些什么。”我心虚的立刻降低了火气。
“那这吻痕是从何而来?”他依旧隐忍着。
“我说了,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咬的!”
“那又为何突然闹着要离开侯府?”
“难道我能一直这样、莫名其妙的在你府中长住下去吗!”
“莫名其妙?你真当这一切是莫名其妙吗?”他冷静的面色破裂,开始一步一步向着我逼近,我不得不被迫向后退去。
“从前你和大王私定终身时,也不见得有这般蠢笨,为何到了本侯这儿,就这么不开窍呢!”他将我逼至坐榻上,逼得我退无可退。
“你心系阿稷,担忧白起,那么我呢?”他凑近我,眸中的悲痛欲绝是那样清晰:“明明最先遇见你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你究竟是真的蠢笨,还是根本就没有心!”他眼中真切的痛苦,刺的我胆战心惊。
可旋即,一股怒火直冲我的大脑,我狠狠推开他,大声控诉道:“为什么看不到?从初识到如今,你哪次不是对我声色俱厉!你责怪我、讥讽我,将我赶去蓝田,又逼着我去齐国!甚至就在刚刚,你还拿云月来威胁我!”
我一边责骂着他,一边委屈的落下泪来:“你只会不停的逼迫我压制我!你让我如何看得到你!”
他沉痛的神色一凛,接着坠入更深的哀伤中去:“所以,你还是决意要离开侯府对吗?”
“那你要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再待在这里?你的情妇?还是姘头?”我满面泪水的质问着他。
“成亲,我们成亲。”他突然快步走来将我按入怀中:“不是情妇也不是姘头!是我魏冉此生、唯一的妻!”
我怔住了,一时间竟忘了推开他,他方才说,他要和我成亲?要我成为他此生唯一的妻?
“我真的无法再次容忍、你被他人捷足先登。”魏冉压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既然如此恨我,就应当留在我身边,狠狠报复一生不是吗?”
“你没疯吧?”我抬起头震惊的问他。
他低下头回望着我,接着轻轻地敛眉朝我吻了过来。
“唔…”我大惊,伸手想要推他,却被他紧紧捉住了双手。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口唇漫延至心间,他的吻既霸道又温柔,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传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被他吻的晕头转向、气力尽失,只得柔柔的挂在他身上,才勉强能够站稳,直到耳畔传来了他促狭的笑意,我才大梦方醒般的推开了他。
“这个证明够吗?”他上前一步,回味无穷的轻抚着我的嘴唇。
“你个武夫粗人登徒子!”我抬腿猛踹了他一脚,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出了门外。
再度将门紧锁时,我狂跳的心也还颤动不已。
我刚刚、竟然和魏冉做了那种亲密的事!究竟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我着急忙慌的藏进被褥里,使劲拍了拍发烫的脸。
第二日晨起时,我望着铜镜中红肿的嘴唇,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这嘴,这两日真是遭老罪了。
一时的鬼迷心窍,并不足以证明什么,该做的事,还是得一刻不停的去做。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再度来到了魏冉院中。
那厮正坐在屋中,伏在案前批阅着竹简,我叩了叩门后,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将画筒放在了他的桌案边。
“你昨日承诺过我的,看过这画帛之后,无论我是否选择离去,你都会答应的,希望穰侯,说到做到。”我率先开了口。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他笔下一顿,停了下来。
“我必须立刻搬出侯府。”我稳了稳气息,认真说道。
笔尖的墨色滴下,竹简上密密的文字,顷刻间便被渲染成乌黑一片。
“好。”他卷起作废的竹简,站起身来:“华容县主的宅邸已修缮完毕,明日,你便可如愿迁出侯府了。”
他说完,再也不看我一眼,便大步向着院外走去了。我望着他决然亦然的背影,还未说出口的话、已如鲠在喉。
我不知道这突然而至的心酸与委屈、是从何而来,可双眼就是不受控制的漫起了水雾,钝痛的心,久久也缓不过劲来。
搬离侯府的那一日,白起、周重和无悔,还有赵大哥一家,都到我的府中,为我办起了乔迁的喜宴,唯有魏冉、不见身影。
酒宴正酣时,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范大人,你怎么来了?”周重见范雎到来,立即起身寒暄道。
“周将军安好,在下是来恭贺华容县主乔迁之喜的,县主,这是范某的贺礼。”范雎意味不明的笑着,将一方锦盒递给了我。
“多谢范大人。”我欠身行了一礼后,收下了他的贺礼,即便知道他居心不良,也断不能在人前拂了他的好意。
“我竟不知范大人何时,与媛儿这般熟识了?”白起行至我面前,将我挡在身后,防备的说道。
自从我提醒了叔白要小心范雎以后,他就总对范雎的出现,有着莫名的抵触,一时间我竟分不清楚、是否正是因为我的出现,才造成了他们矛盾的日益激化。
“武安君安好,范某向来热衷于结交能人异士,华容县主为我大秦东进做出了不少贡献,在下当然要不请自来的、参加她的筵席了。”范雎笑着俯身,有理有据的说道。
“叔白,来者即是客,请范大人就坐。”我打断了白起还欲说出口的话,对着范雎恭请道。
“多谢华容县主。”范雎摇了摇手中的羽扇,微微颔首。
一顿晚宴、吃的是各怀心思,酒过三巡后,终于送走了所有宾客。
我疲惫的来到新房中,却觉得周围的环境,是那么的陌生,竟还有些怀念起,在侯府的那间小屋了。
一夜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踏实,大抵是突然,添了认床的毛病了吧。
反正也睡不着,我便索性披衣起身,拆起了众人送我的贺礼,也唯有这些金银钱财之物,才能让我高兴一些了。
谁知拆完范雎的礼品后,我的心、又重重地跌入了深渊。
只见那方锦盒中躺着的,赫然是阿稷从前、被我拒收了的赤玉玛瑙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