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以下,众生平等
作者:乱扯胡诌 | 分类:科幻 | 字数:38.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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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格局大小
天地间的每一个生物,都是自我世界里的天命主角。
只不过,有些是悲剧,有些是喜剧,有些的,则是平平淡淡的生活剧,仅此而已。
是故。
就在十八区的战前建设,开展得如火如荼之时,第四区的一所高门大户内,同样,也是表现得颇为热闹。
“踏踏…”
盛开的芍药花田边上,点点飞尘入眼,一路脚步传来,好似有几位闯入仙境的无关闲人。
稍显年轻的中年文士,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长辈身后,恭谨顺服的姿态,恍若一名聋哑随从。
但,如果第四区内,有哪位见识多广的人物碰巧在此。
那想必,其定会一眼认出这位,在近几年里风头极盛的新任权贵。
现平远将军。
安神者。
甲级职业者。
严墨,严朝之。
“汪家的动作不小,这些天,也实在是太过于热切。”
此时此刻,天边朝阳半露。
早起的日头里,总有阵阵微风拂动,将夜里来不及走动的寒气,吹向四面八方。
可即便眼下的花园,处在如此透骨的凉意之中。
那位老人家的步伐,看起来,也依旧走得非常稳健。
“哗哗…”
他提着一个满满的木桶,手里,还拿有雕花刻字的短柄水瓢。
说话间的神色安然若素,就像是在一条随处可见的街边小巷里,和人唠话家常的普通老头。
当然。
在百年世袭的平远将军府内,谁都知道,现如今的时候,能够接近这片美好净土的,往往,也就只有那么三类人而已。
一者,是深居简出的主人。
二者,是位尊极贵的客人。
还有这第三者,便是那死得不能再死,被将军府的家奴们碾碎成泥,化作花肥的废人。
因而,综上所述。
这位的身份,那自是昭然若揭。
原平远将军。
长命寿鬼。
甲级之上职业者。
严惩,严立松。
“听说,属地里,有个姓周的小家伙,在前些日子,和你有过联络?”
一望无边的花海微微晃动,在渐落的曦晨之下摇曳盛放。
像是刚刚苏醒的异族佳丽。
懵懵懂懂,而又惹人垂怜。
老人家的面色,在这番美景的近前,依旧沉稳如故。
再度开口时,那种生性漠然的气质,就犹如一位纤尘不染的天上谪仙,降尊纡贵,游于凡世人间。
只在低眉垂首之际,不紧不慢的抬起臂膀,自顾自的,做着手上未完的事情。
安逸平和。
浅淡舒适。
超脱红尘滚滚。
“确实如此。”
老一辈的人,一般不打无准备的仗。
说了什么,自然多有其倚仗在此。
严墨微微垂首。
嘴上的言语,自然是直接承认。
待其恭恭敬敬向前一拜后。
肉眼可见的。
他的神色,已变得愈发谦卑有礼。
额间突起的小片汗珠,显然是压力颇大。
毕竟。
在世家之中,“退位”二字,可并不等同于权力的彻底交接。
单说严墨手里,现在就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为他这个隐居多年的长辈,提供那明里暗里的消息。
当然。
因为此事,他的父亲曾经一度不喜。
就像那老话说的——
卧榻之侧,岂容旁人鼾睡?
于是乎。
自前些年里,他老人家发动夺门之变失败后,平远将军的大印,就交给了自己这位,看起来唯唯诺诺,且没什么势力的后生晚辈。
职位的变幻,顺利到仿佛没有波折。
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里,也不过多了位突然横死的世家子,又添了个年少有为的小将军。
自此而已。
“呼呼...”
微风轻拂面表。
四下里,弥漫散开的血气微有腥臭。
特定的环境当中,每个生物,都有其独到的生存方式。
比如严墨能活到现在这时候,靠的,就是其演技和诚实。
“爷爷…”
在重新直起身来之后。
他脸上的表情里,很快,便就透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诚惶诚恐。
出于自我能力的限制。
这位傀儡将军沉吟一顿,也只得是稍有些犹豫地,在老人面前慢慢开口。
拖出来的些许时间,也不过是想在那混乱的思绪之中,牵扯出一条逻辑清晰的线。
一条说得过去的,可以糊弄住自己爷爷的线。
“这事发生的匆忙,我可以和您解释…”
话言未半。
其目光便在那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明明灭灭。
就像两团接触不良的钨丝灯泡。
时亮时暗中,透露出一种诡秘的纠结。
“好了,如果你要讲什么多余的闲话,那就别说了吧。”
一老一少之间,其实谁都知道。
现在的中年男子,肯定是在思索盘算,与敌人私下接触这种东西,到底要与自己的长辈,去如何分说。
但,稍有意外的是。
在往日里,表现一向强势的严惩,这时候,却是突然的体贴至极。
第66章 格局大小
“我老了。”
他放下手里的水瓢。
直接抢其一步,摆摆手,拦住了严墨嘴上,那呼之欲出的虚假解释。
“再过些年,甚至于再过些日子,可能,我就没什么用了。”
恒常不变的岁月,总是对所有的三维生物一视同仁。
即便传奇一生,到了垂垂老矣之际,那,也得接受自己终将死去的现实。
严惩落下手臂。
干净的长袍袖口,差点就沾染了那木桶之中,暗沉发乌的粘稠秽物。
那是,属于废人的寡用血肉。
“接下来的这些话,你可听可不听。”
看似开明的话语,其实说到根本,也并没有给中年男子提供什么选择的余地。
开玩笑。
眼下的时候,严墨还真敢叫这位闭嘴不成?
阎王写了那么些年的生死簿,都没见过这人世间,还有这种主动要求,把自己一把给抹掉的名字。
他又不是自己没有脑子的爹。
被那些个外人当做枪使完,临死之前,还在恨自家爷爷专权弄术。
但说一点波澜没有,那也全不尽然。
至少光说现在。
他心底里最为张扬的情绪,便是那迅速涌起,然后占满其整个精神世界的,某种异样的欣喜。
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世家子弟。
严墨自是知道,历史上,类似于眼下这副场面的情形,实在是数不胜数。
比如某些高位者交代后辈,要时时勉励自己,一路奋发向前。
比如某些大人物传承子弟,要谨遵圣人教诲,不可恃宠而骄。
也许他们说的话,实际上,并不算太过重要,甚至于在身死之后,都没有人,去选择倾听和遵守。
但这种态度,大多,都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类似于…传承濒死的前兆。
“是。”
一念思及此处。
他的嘴上,自是答应得很快很快。
面表的神色,看起来,也愈发变得客气顺从。
百米者,半九十。
严墨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
它既不在血脉,也不在实力,而在于自家爷爷,那所剩无几的寿元之上。
总归自己现在,还是有着平远将军的身份的。
大不了,那便一起去熬嘛。
只要熬死了他。
自己以后,自然也就是下一个他。
“晚辈在此,请爷爷屈尊指教。”
“您的一言一行,必将如高山瀚海,坚冰磐石,长存于孙儿心中。”
“等一有时间,朝之必将跪地恭迎,装裱您的高瞻言谈,日夜反思领悟,时时刻刻,都铭记于心,所作所为,定是符合其中心主旨,切入那思想的核心之处…”
肉麻的言语,总是不太容易说出嘴外。
但一般来说,只要能豁得下脸面,直接开了个牵头的引子。
那后面的东西,自然也就顺遂如常。
“好了,别再说了。”
一言定音。
严惩眉头微皱,到底到底,还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作为一位年长的世家子弟,其当然清楚,自己能到如今的地位,那肯定,就是个道德上彻彻底底的烂货。
只是。
虽然谁都知道。
但是谁都不说。
仅此而已。
所以严墨口中,那如此恶心的聒噪,他听起来,自也是颇为不适。
就好像…给一只屎壳郎镶上了金衣。
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其本质工作,也依旧在牛粪上,推着一团团恶心的球。
有种另类的嘲讽意味。
“呼…”
他稍稍垂了垂脑袋,鼻息微卷。
在短短沉默一会儿后,方才勉强按下心里涌起的不适,低着眼帘,不紧不慢的,开始了自己总是说起的教诲。
“你应该知道,在第四区的瀚海之内,每个世家,都是一艘起伏于波澜的大船。”
“作为一个船长,首先,就是要尽量避免,成为你父亲那样,看不清局势的人。”
“不说什么其他的,更为高深莫测的东西。”
“至少,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之中,你要能分清楚,什么,是主要的东西,什么,又是次要的东西。”
“风浪来临之际,压仓的石头,就不要去打什么没用的飞鸟。”
“即便它在你的船头丢粪,在你的旗帜上跳舞,让你和你的船员们,感到很没面子。”
“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
“一个一百二十一岁的世家,即便再小心,再谨慎,都难免会有几次犯错难堪的时候。”
“只要船还在,只要世家的地位还在,那不论我们多么丢脸,白天里,也是无人敢说。”
日上三竿。
天空中的朝阳已然大亮。
普撒的金光之下,这位参与过殖民十八区的战争,见证了老帅的陨落,直到现在,也仍然是严家最大底牌之一的老人家,终是显得稍稍疲倦。
“人心阴暗,古来不可易变。”
“我们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那种圣人的本事,所以,我们也就管白天。”
他喉结微动,没有再去理会自己手边,那一桶味道刺鼻的花肥。
只稍稍抬头,很随意的,瞥了眼自己这位一向被人低估的后辈。
一抹寒芒划过。
紧接着,其瞳孔深处,依旧是漆黑寂寥。
“既然汪家这么想要灭了我们,那这次,就先吃了他们,再看看未来的时候,能不能顺手抹平那群乌合之众吧。”
“传我命令。”
“将那些个什么嫡系里的废物统合,塞进去,给他们杀,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流成河。”
“所有精锐,务必保证待命于第四区内,什么晋升、战争、平乱,通通暂停。”
“十八区那边,如果他们可以保证,对汪家的同等重创,那便直接同意。”
“我记得,他们先前的时候,创造了一片地形?”
“那就直接给战争堡垒加装甲!”
“加五吨装甲!”
苍鹰不与蚊虫为伍。
但,只要抛去了那种莫名其妙的高傲,其实,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的选择。
“是,爷爷。”
严墨微微颔首,言语间,面上稍稍一肃。
前者神色不变。
待眨了眨眼,再度思索片刻后,便又给自家后辈,交代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任务。
“还有。”
“你等下记得,替我拟一份请柬,交给沈家的古老爷子。”
“就说,我如今岁久年高,日后,恐再难相见,芍药花开,请他往来一叙。”
平平无奇的言语。
平平无奇的举动。
这两句话背后的东西,却仿佛不像其表面一般,寻常可见。
严惩弓腰垂首,身形渐渐低落。
可不知为什么。
他转过去的背影上,却蓦然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质。
伴随着花圃边上,那莫名激荡的粘稠肥料。
看起来,更有种肃杀癫狂的衬托。
“是。”
严墨拱手大拜。
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幻紧绷。
诚然。
作为现如今的第四区内,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世家,他们的实力,已经可以抗衡那汪、秦两氏联手。
甚至穷根到底,还可能稍有胜之。
剩余的变数,也不过就是去争夺争夺,那些勋贵世家们的支持而已。
但正因为如此。
如果某一边突发奇想,想要把这种变数,弄成有利于自己定数,那无疑,是一种非常非常危险的举动。
一种预示着,双方之间,可能随时开战的举动。
“呼…”
他低了低脑袋。
急促的呼吸声,听起来有些不可遮掩。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
这位韬光养晦数年之久的权贵,便想到了某种不太利好的可能。
自己这位血缘上的爷爷,应该是命不久矣了。
而且,恐怕家族里面,其他几位柱石般的长辈,大多,也该到了这个时候。
一个时代即将落幕。
严家为所欲为的基石,就要逐渐崩塌。
伴随着十八区的独立战争即将结束,下一轮混乱之地的晋升试炼,也马上就要再次开启。
第四区内,几个顶级世家之间的争斗,自然也会在此前后,迈入真正意义上的尾声。
带着血雨腥风,引得浮尸漂橹的尾声。
“咕…”
严墨喉结滚动,在原处微微垂首。
眼帘低落之下,瞳孔中,再度暗出了一片深渊。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关,他们如果能够过去,那就是万物新生。
权势,地位,财富…
此类种种,皆是有如春笋一般,数之不尽。
但如果他们不能过去…
那,便会化作这供给万物新生的沃土。
一切的浮华,通通碾作成泥,埋入不见天日的黑暗,终不复出。
很平等的交易。
除了开启的时候,是被迫,且毫无自主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