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以下,众生平等
作者:乱扯胡诌 | 分类:科幻 | 字数:38.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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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恶客远至
“踏踏。”
时间紧迫。
周湛带着自己的追随者回身远去,直接选择了先走一步。
早有规划的计谋,被其在半路上的安排之中,不急不缓地慢慢说出。
于是乎。
一个个游走于街区的地头蛇,被人在半夜里敲响了房门。
他们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也不多说,只顶着漫天的寒气,在黑夜中奔走不息。
王田掏出了一份手绘的地图。
只顺着分兵的思路,走在了去往东方的大道上。
一边听着一个面相儒雅的丙级暴徒,在那给自己出谋划策,一边又招呼那位擅长爆破的虚弱青年,往深处推演布局。
战争前夕。
大批物资被人推着小车,押运到了通往未知地域的祁蒙大桥。
许多平民迈开步子,被人从四面八方有序驱使,集结排列。
他们多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无谓态度,对来来往往的暴徒们视而不见,毫无生气的表情,估计只想着早点回家。
但,没办法。
暴徒们时间有限,连预备为医疗队的狙击手都放下装备,用厚重的砖石,筑起了战争用到的掩体。
他们不干满两个小时,基本上,都是无法走脱。
这倒也不是说,暴徒们体恤民情。
实在是强度太高,而这片地方的容人量,也十分有限。
一窝蜂的涌上去,反而还不如设计班次,一批批轮换替补。
充沛的休息时间所带来的疲劳缓解,同时也能加快一些修建的效率。
直到晚上九点。
所有征发的平民,都已尽数被送回了城区之内,少见的鸡鸭鱼肉,塞满了他们整个行囊。
乌泱泱的队伍,莫名多了几分生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内心崛起。
“啪啪。”
满手灰尘的周湛拍了拍外套,只与张和一起,立在了毫无掩体的主道之上。
“其实,殉葬的那七个缉罪师,都是看起来顶好顶好的人。”
他的脸上,毫无作为诱饵的害怕担忧,说话的语气镇定自若,扫视四周时,目光如狼如虎。
后者相隔两步,瞧上去的面色,亦是沉静安然。
“他们的表象,和你的理想高度重合,处事公正,行为怜悯,所做的那些仁爱之举,在普通人的心里,都有着极高的声望。”
大风如潮。
前所未见的自然伟力,在他们试图跨越那泛着荧光的“定方四号线”时,给予了两人无法抵御的阻碍。
“对比于严良和他的同道来说,那几位的存在,无异于黑暗之中,一道别样而温暖的光明。”
精壮汉子止步于此,看起来,没有强行闯荡的打算。
只一双深邃的眼神步入深渊,桥上雾气重重,难辨对岸景象。
“但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想着杀了他们吗?”
他伸出手。
像是抚摸爱人的皮肤似的,轻轻悬在了那道风墙之上。
柔和的屏障毫无伤害。
但同样的,它也坚不可摧。
“因为他们是缉罪师?”
张和并没有那种照猫画虎的打算。
毕竟后面的高墙上,还有人在那看着,两个乙级暴徒一起举手站立,未免显得太过愚蠢。
“长发也是缉罪师,甚至,是最得严良信任的缉罪师。”
周湛微微一笑。
说话间,掌心向后,只在头首转动之余,将自己的视线,望到了张和的方向。
“因为他们不愿投入我们的阵营?”
后者神情略紧。
下意识的轻调身位后,握在刀柄上的左手微微发力,指节稍稍一白。
“对了一部分,但总的来说,不够准确。”
对峙的气氛,来得快,去得也快。
精壮汉子眨了眨眼,目光主动偏离,面上无波无澜,像是扫过了一块碎石断木。
阅后无痕。
“我不太明白。”
许是昨日晋升时,那一次被凝视的后遗症罢。
对方先一步退让的举措,并没有给张和一种获胜的感觉。
恰恰相反。
他有些颓丧的发现,自己的心底,不可避免的又涌起了点点恐惧。
如梦随眠。
“你说,像严良他们所居住的环境,好还是不好?”
乌云渐远。
硕大的圆月即将出现。
战争的时间,看起来好像已经快要到了。
高大雄伟的无形风墙,左右之间,已开始透出一条条的缝隙。
周湛低着头。
偏转锋芒的话语中,似乎对此毫无所觉。
一股暗藏的气势,自他的身上迅速涌起。
但在那呼呼的风声里,对比于这种天地间恒常不变的滔滔巨力,那确是并不显眼。
“好。”
张和平了平粗重的呼吸。
眼中的瞳孔,隐隐有些无措的散乱。
来自于“摘花飞叶”的痛觉增幅,让他勉强保持着与心魔相抗的清醒,但随着一种麻木的感觉渐渐覆盖,这点资本,很快便开始迅速衰败。
黑暗中,压迫重归。
那道昨夜里的影子,像是加速生长的参天大树,慢慢有了某种占据他精神的意思。
第11章 恶客远至
“那你说,在严良身边的人,居住的环境,好不好?”
周湛闭上眼。
随后,又睁开了眼。
须臾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无形压力,在这个精壮汉子的周围迅速汇聚。
如同拱卫君王的死士。
又或朝圣不渝的贤臣。
万万种无上的美好,汇聚于区区一人之身,如太阳般辉煌的荣光,吸引着它们甘愿付出所有。
“也好。”
张和全身颤抖。
无法控制的回忆,开始在他脑海中,勾勒出那道身影的细节。
从衣服,再到眼神。
白。
黑。
棕。
这三种简单的颜色,虽是抽象而随意,却已让他心神荡漾,无法看清这个剧变的世界。
扼杀自我的绳索环绕于脖颈。
只轻轻一拽。
便是魂死道消。
“那,昨日里的那几位乙级缉罪师呢?”
周湛开始动了。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大风中毫无起伏的衣角,像是铜铁浇筑的连体艺术。
背过许久的右手自然伸出,有如流星坠地,重重拍到了张和的肩头上。
一下灵魂战栗。
“都很好。”
后者喉间滚动。
如同触电一般的极速颤抖,自痛点处轰然崛起,又随着丰富至极的神经网络,一路势如破竹,直抵发根足尖。
极端的恐惧霎时释放。
眼中微光重聚的青年冷汗直冒,只弹了弹发麻的舌头后,方才重复道:
“他们的住处,都很好。”
周湛收回了手臂。
随着那看似寻常的一击,他的身上,仿佛被抽走了部分心神。
披衣猎猎。
萦绕于精壮汉子周围的无形气场,似乎已被愈来愈强的狂风撕裂,再也无法汇聚成圆。
“是啊。”
“他们的居所,都很好。”
他似乎背负了许多心事。
黝黑的脖颈,总是被压得难以直立。
但也正因为如此。
每次周湛如面前这般抬头时,与他对视的张和,总能看到其眼神中,那抹璀璨不熄的星火。
那是一种希望之火。
“但为什么,西街的缉罪师们所居住的环境,会是如此之差呢?”
“又为什么,联盟里的两位首领在濒死之际,还要下令叫我们诛杀他们呢?”
“甚至于我叫你动手的时候,有些人对你乃至于对我的杀意,都几乎浓烈到了实质的地步?”
“他们之间的区别,他们之间的差异,他们之间的种种不同,到底…”
“到底…”
“到底,是什么呢?”
精神虚脱的青年张了张嘴。
蓦然间,却又是悲哀的发现,过往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他,竟连一个“到底”,都也承受不住。
所以,理所当然的。
那一刻,源自于周湛眼底的信仰,就如同某种传承的火把一般,慢慢点亮了他。
有如彻骨的寒夜里,破庙中幽风阵阵,老翁小儿,一脉薪火相传。
“因为西区的缉罪师们,都是本区的人呐!”
“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十八区里,唯一一群,希望咱们区的人民进步的缉罪师。”
“联盟里的暴徒,包括我在内,许多人,其实都不太想杀掉他们。”
“真的,真的不想。”
从未在人前表示过软弱的精壮汉子抿起下颌,微红的颜色,染透了不知何时湿润的眼角。
仿佛那日里一个个自裁的缉罪师,抛洒于半空中的淋漓鲜血,无意间,飞到了他的身上。
狭窄的小楼。
低矮的房间。
破碎的油灯在空中摇曳。
满是束缚的天地间,无光亦无风。
明明是那么狰狞的可怖场景,却莫名的透露出一种直抵人心的悲烈。
“我有预感。”
“风浪,要来了。”
“变革,也该来了。”
“周湛,我记得,你的代号叫做鼠人吧?”
“好名字,守卫十八区,为人民捕杀硕鼠的人。”
“来吧,动手吧。”
“革命尚未成功,旧时代为虎作伥的人,理应成为新时代的祭奠。”
“一号楼内,有着我们布下的火种,如若你们没有挺到下一次仪式的到来,那么,他将会在听到广播的瞬间,解除心底的催眠。”
“在黑暗猖獗之际,总要有人潜伏于阴影之中。”
“他将会继承联盟的遗愿,成为下一个更加高贵的刘茧。”
“到时候,希望他们能够胜利成功。”
“十八区的独立。”
“道种不熄。”
……
回忆结束。
他想要抹去即将淌下的泪水,却不愿低头垂发,屈服于面前完全放开的浩荡狂风。
天地自有其桀骜姿态。
然。
人之所以为人,是势必要在某些地方,逆天而行。
即便一身鲜血淋漓。
那也在所不惜。
“但他们确实做了一些事情。”
张和的模样,稍有些懵懵懂懂。
他微微垂首,脑海中对于缉罪师的美好幻想,再次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哪个少年人物,不曾怀有过纯真而赤诚的美好?
只是在成为暴徒之前,在了解到真正的历史之前,他的美好,一直都是被缉罪师们建立的保民学堂,所控制和统御的存在罢了。
耳畔风声轰鸣。
像是十八年来,这个社会给他塑造的精神框架,已被一柄巨大的坚硬铁锤,彻底砸碎崩塌。
他鼓起心神,试图为他们出言辩解。
也是在为那个以前的旧世界,出言辩解。
但,很可惜。
他已忘了。
作为一个让底层的缉罪师们,都已感到绝望了的世界,其根基,必然是腐朽不堪。
“他们做了什么事情?”
周湛摇了摇头。
通红的双眼中,尽是一股深沉的绵绵恨意。
“即便是名声最好的那几位乙级缉罪师,都不过是在作秀罢了。”
“他们仁爱,是因为施舍出去的食物,不过只是一些即将发霉的米面。”
“他们公正,是因为不公正的事物,早已被其悄然按压。”
“他们貌似鞠躬尽瘁,却从未想过,要为十八区的人民奉献牺牲,添砖加瓦。”
“他们声名显赫,却能无时无刻,不在醉生梦死中享受安眠。”
“你可知道,在几十年前,这片世界,便已经是这样的环境了?”
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身后。
“只要有一点点向好的改变,只要有一点点成长的可能,都会被悄然扼杀。”
“难道你觉得,修建房屋,降低物价,提供给大多数居民一份稳定和谐的工作,他们办不到吗?”
“难道你相信,能够让人肢体重塑,血肉重生的世界,会需要捕鼠人、灭虫手吗?”
“难道你以为,那七位坦然赴死,真的,真的就是为了,保全所谓的,‘民众的安全’吗?”
“不是的。”
“通通都不是的。”
“他们是在刻意压榨我们的生存质量,磨灭我们的激烈情绪,消除我们不利于奴役的所有想法。”
周湛的眼神复杂而疏离,像是一团被冰封住的火焰,冷漠中,有着无法解释的暴动激情。
“当大多数人的世界,都只剩下工作和睡觉。”
“当大多数人的时间,都只能沉浸于机械与徒劳。”
“一块地区的人民,便只能丢弃思考,成为最低劣的废物。”
“要不是善恶之地的规则,让我们这些人成为暴徒。”
“那他们的统治,将会根深蒂固。”
“而我,周湛。”
“绝不允许。”
雾开气泯。
一望无际的大桥上,不知源头的大风渐行渐止。
他望着面前若隐若现的钢铁巨物,为首的尿布旗后,是从未有过的深绿车队。
“我要用尽一切,解放十八区人民的自尊与自爱,让所有的同胞们,都能为自己而活。”
张和呼吸一屏。
只抬起手后,将满弹鼓的霰弹枪向上平举。
“解放了十八区,每个人都能活得开心吗?”
精壮汉子将一排泛着流光的弩箭压满,在众人的目光中挥了挥手,紧接着,主动一步上前。
“解放了十八区,每个人都会活得自由。”
“真正的,有意义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