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散去，礼堂灯光熄灭，两个半小时的八一演出完美谢幕。

观众席第一排的大佬们聚在礼堂门口。

李团长满脸热诚：“江副司令，今天难得大家都休假，赏光一起去吃顿便饭？”

江辰禹目光淡淡从礼堂收回，言语还算客气：“我一会儿还有事，下次吧。”

“行，下次您挑地方。”李团长左右看了看，试探着问，“那我们送您去门口坐车？”

恰在这时，一群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礼堂里传了出来，偶尔还夹着嬉笑的打闹声。

笑声清丽如黄莺，仿佛将整个沉闷的夏日都染上了几丝活泼。

李副官知道江辰禹在等什么，赶忙寻了个借口将李团长等人打发走了。

文工团的演员们陆陆续续从礼堂出来，看见江辰禹长身玉立伫立在对面的廊桥下，极为显目。

有认识他的，忙不迭激动地敬礼打招呼：

“江副司令好。”

身旁的人听到诧异了下，也跟着喊。

南乔就是在这一路络绎不绝的“江副司令好”中，和马冬梅她们出来的。

她刚卸了妆，素净的脸颊还有点湿，身上穿着一件玫瑰色的长裙，靠近的时候隐约似乎可以闻到淡淡的茉莉清香。

士兵送的两束鲜花被马冬梅抱在怀里，她看见江辰禹明显愣了愣，而后，惊慌失措地用胳膊撞了撞南乔，将手里的花忙不迭地丢进旁边队友怀里。

“嗯，冬梅怎么了？”

葱白的手指将脸颊一缕碎发撩拨到耳侧，南乔脑袋一歪，撞进江辰禹的眼睛。

他的眼神跟礼堂外的天气一样，干燥、明净。

与之前的冷淡相比，里面流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南乔故作惊讶地出声：“江副司令你怎么在这？”

李副官想翻白眼：还不是在等你。

江辰禹微微颔首，目光往那两束花上扫了眼，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吉普车停靠的方向走。

他步子迈得很大，转眼上了旁边的林荫石阶。

然而，身后并没有响声那句熟悉的“江辰禹，你等等我。”

江辰禹脚步微缓，听到女孩言笑晏晏地说：“江副司令再见～”

“……！”

李副官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回过神来再看时，发现始作俑者早已说说笑笑着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江…江……”李副官忐忑地咽了咽口水，望着前方这个背影挺拔如青松的男人，有那么一秒，怀疑自己会不会被灭口。

“回去。”声音冰冷，但也没有迁怒的意思。

“是！”

……

另一边，马冬梅被南乔拉着拐了个弯，抄近道出现在文工团大门外的梧桐树下。

“喂，江副司令刚才该不会是特意在等你吧？你怎么不跟上去？”

南乔其实也摸不准江辰禹是不是特意在等她，但她现在有别的打算。

几次三番贴上去效果好像不大，不如换个计策。

三十六计嘛，总有一计能把江辰禹拿下。

余光瞥见那辆熟悉的吉普车徐徐朝门口驶来，南乔故意转身侧对着马路，笑着明眸皓齿：

“冬梅，今天姐妹们一起去逛街，不提男人。”

她侧转的角度对着镜子多次实践下来后，马尾和裙摆跟着在空中甩过完美的弧度。

江辰禹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

前排的李副官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在这等呢，亏他刚才还说这小姑娘不厚道，好不容易江副司令上心了，撩的那个人却跑了。

现在看来是自己错怪她了。

司机张兴国并不知道最近这两次发生的事，偷偷给李副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南乔叫上来。

叫吗？

后座响起窸窣的翻页声。

李副官偷偷透过后视镜观察了下江辰禹，男人背靠着座椅，目光半阖垂落在手里的书本上，时不时翻动一页。

没说话，也是默许的意思。

李副官清了清嗓子，摇下车窗，朝马路边那道靓影喊了句：“小南同志？”

闻声，南乔缓缓偏过脸，看见李副官的时候，扬起笑脸轻唤：

“李大哥。”

接着又补了句：“我跟同事去逛街。李大哥再见，张大哥再见，江副司令再见。”

“……”又再见！第三次了！

偏偏小姑娘还客客气气的，理由合情合理，你想发火都没处发。

李副官感觉后脖颈上架着把冰冷的利刃，凉飕飕的。

他不敢再看后视镜，一路僵硬着脖子坐到四合院门口。

“江副司令，您没其他吩咐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

广城的国营饭店有两家。

其中一家坐落在距离橡柳街中央，距离江辰禹的家仅仅几里之遥。

浓浓暮色下，华灯初上。

李副官掀开帘子，穿着一身便服和朋友走了进来。

角落里，几个女孩围成一桌，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徐晚青说：“南乔，你怎么挑这地，这里坐公车回去还得二十分钟，麻烦得很。”

南乔抿了口橘子味汽水，慢吞吞地答道：“老吃文工团门口那家都吃腻了，今天我们换换口味。”

“也是，说不定这家味道更好些，”马冬梅拿起桌上的起子挑开汽水瓶盖，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环境，突然，她目光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悄悄扯了扯南乔的裙子，小声说道，“咦，那不是李副官吗？”

“是吗？”

南乔压住心中的窃喜，隔着五六张桌子，还真看到了正坐着和人聊天的李副官。

视线再往旁边一扫，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除了李副官外，其他那几个人她并不认识，江辰禹并没有出来。

苏禾不明所以，将汽水瓶往旁边一推，提议道：“天这么热，有没有人想喝啤酒的？”

徐晚青啧了声：“那玩意能喝吗？一股猪潲水味，难闻死了。”

“多喝几次你就会喜欢。”苏禾起身去买啤酒，笑着抓了把马冬梅的麻花辫，“冬梅你要不要试试？”

“我不会，家里酿的米酒也一杯就倒。”马冬梅腼腆地抽回自己辫子。

苏禾耸耸肩，摊手：“没人喝？那我只买我一个人的咯。”

话音未落，李副官那桌再次响起动静。

一身灰色休闲薄衫的江辰禹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辰禹，好久没看到你出来了。”

南乔眼睛冒出惊喜的光，笑眯眯地对苏禾说：

“给我也来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