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郡·东阿

囚车的车轮吱呀吱呀的响着，不时风沙扑面而来，让囚车内的中年人稍显凄凉。

一队队甲士手持刀枪，身穿甲胄，押送着囚车赶往东阿县城。

作为程昱的故乡，程昱既给这里带来了安定，又将地狱带到了这里。

曾几何时，为了保卫故土，程昱誓死不退，率兵镇守东阿县，保一方安宁，这才让东阿县免受被贼军屠灭之苦。

此战也是程昱打响名气的第一战，从这时开始，程昱的名字才真正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后来，曹操更是将他与曹仁共评为贲育之勇。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程昱沉默了许多。

“怎么，程仲德不打算再好好看看故乡人的面孔吗？”

陈宫看了一眼程昱，揶揄道。

听到陈宫阴阳自己，程昱也没有准备理会对方，仅仅是将脸别过去，不准备搭理他。

只可惜，他的退让并没有换来陈宫的怜悯。

“呵呵，也对，就你干过的那些事，有何颜面去见家乡父老？”

“怕是那些人做梦，都想要将你剥皮抽筋，将你的肉丢进锅里烹煮，挖你的心看看是否是黑的！”

陈宫冷笑一声，一脸鄙视的痛斥着。

“陈公台，收起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你可以宣判我的罪行，却无法让我认错，乱世之中，弱肉强食。”

程昱看向身边骑在马上的陈宫，面色阴冷的说道。

“好一个弱肉强食。”

“上位者的无能，却要用百姓的血肉买单。”

“程昱，我鄙视你！”

陈宫鄙视的瞥了程昱一眼，心中对于这个人愈发的不屑。

当年在曹操帐下，他就最是不喜这个外烈内阴的狠辣之人。

对方这些年所做之事，也侧面印证了自己感觉是对的。

战场上的血肉不够，就用故乡的百姓来当军粮，恐怕这丧尽天良之事，当今天下也只有他程仲德能做得出来。

人肉为军粮，在这个乱世之中并不少见。

但众诸侯取肉，取的也都是敌军阵亡的将士，从没有对自己治下百姓动刀的。

在夕阳之下，一行人进入县城内。

陈宫立即发布告示，通知县城内外的百姓们纷纷赶来。

并告知东阿县的百姓，程仲德将于两日后当众处刑。

有些消息闭塞的地方，并不知道程昱到底做了什么，但大多数的百姓们对此确是拍案叫好。

这些知晓之人，大多数都有熟知的人遭了程昱的毒手。

经过两天的发酵，整个东阿县，甚至其他县，都有大量的百姓不断地朝着东阿县城而来。

他们都想亲眼看到，这个对自己家乡父老挥动屠刀，取肉充粮的恶魔，究竟是什么样子。

大牢内

陈宫亲自带着几名侍卫，端着一壶酒以及几碟肉。

狱卒打开牢房，将酒肉送了进去。

“吃好上路。”

陈宫面色冷漠的看着蹲在墙边发呆的程昱，说道。

“我从不吃肉。”

程昱瞥了一眼酒肉，没有过去。

“去，让他吃。”

陈宫面色一寒，立即对着狱卒下令道。

狱卒点了点头，拿起酒肉朝着程昱走去。

“吃！”

狱卒伸手抓起几块煮熟的肉，硬塞入程昱的口中。

程昱百般挣扎，最终还是在狱卒强硬的手段下，将肉吃一半吐一半。

“咳咳咳....咳咳！”

程昱双手扶着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嗽着。

他有预感，这肉绝不是牲畜的肉。

看了一眼一旁的酒，程昱立即伸手将酒壶拿起，猛地灌了一口准备将口中让人欲呕的肉味洗刷掉。

“呕啊～”

然而这酒刚一入口，浓郁的血腥味就让他直接吐了出来。

“怎么样，自己兄弟的血肉，是否合口味？”

陈宫面色冷漠的看着程昱，幽幽说道。

“你！”

程昱脸色有些苍白，双眼赤红的怒视着陈宫。

想到自己老家陪伴在父母身边的兄弟，程昱悲从中来，不知多久没有流过的眼泪，在这一刻也流了出来。

惩罚吗？

或许是吧，这或许就是命运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惩罚。

或许是感到有些无趣，陈宫对着狱卒递了个眼色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陈宫走后，狱卒也离开了监牢内，反手将牢房上锁。

“大人，那肉...真是？”

县令感觉胃里一阵恶心，苦着脸问道。

“你当本官是他那种人？”

“不过是猪肉猪血罢了，我虽厌恶此人，但却也不屑与其为伍，若是我真的杀其弟，剃下血肉烹煮，那与此人又有何异？”

陈宫看了县令一眼，随口解释了一下。

诚如陈宫所言，这肉就是寻常的猪肉，血也是寻常的猪血。

不过是程昱心理所致，让其误以为是人肉人血。

“那此人为何？”

县令有些迷茫的回头看了一眼。

显然是纳闷，对方为何还要那副作态。

“伤天害理的事情多了，这心呐，自然也就与常人有所不同。”

陈宫不屑一笑，背负双手朝着县衙而去。

有件事陈宫没有多说，毕竟个人的私心上升不到道德的制高点。

他打心眼里就想让程昱带着内疚与悔恨死去，就是见不得对方一副我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的狗样子。

因此才有了他亲自送来血肉，通过各种暗示来让程昱认为，这就是人肉、人血的一幕。

谋士的心很脏的，哪怕陈宫总是摆出一副我是正派人的嘴脸，他的内心也不可能是纯净无瑕的明镜台。

曾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是人，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私。

回到房间后，陈宫洗了把脸后，这才脱下衣袍，将小被一盖，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相比于陈宫能够睡个好觉，今晚的程昱注定了是一个被悔恨填满的无眠夜。

“啊.....！”

不断的吼叫从牢房中传来，这一声声低吼就如同受伤的野兽。

程昱跪在那早已冷却的肉块面前，双目不断的滴落泪水。

他从没有逃避过死亡，也没有妄想能够以死来还清罪孽。

但当代价摆在面前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承受这种打击。

“鬼叫什么？”

“就你也配鬼叫，人家发迹之后，都是衣锦还乡造福乡里，你倒好，竟把屠刀对向家乡父老。”

“俺就恨不能亲手剐了你，闭嘴，再不闭嘴就把肉都塞你嘴里！”

负责守夜的狱卒睡眼朦胧的走来，怒声呵斥道。

这大半夜的，就监狱这种地方，任谁听到这种鬼叫，都会感到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