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长戈
作者:墨周林 | 分类:历史 | 字数:3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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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隐者之言
“只是大雪能够化解,不知大劫是否也能够化解。”云苍子继续说道。
木青和息柔对视一眼,都不明白云苍子所说的大劫是什么意思。
“像是今春这般反常的大雪,百年难得一见。就我所知,上一次如此的情景,还是在伤王时期的春日,原州梁室的国境内大雪连下七天,万物几乎禁绝。”云苍子侃侃而谈,仿佛亲历一般,而后话锋一转,问木青道,“话说大人可知伤王时越州发生的变故?”
“敢问先生说的可是越州守护大国?”木青试探地问着,也不好直呼温国名讳。
云苍子点点头。
“先生,我曾听先辈提起,伤王之时,百越联合大举进攻,越州镇州侯国守据越州,首当其冲,却不想被百越攻破。士卒多战死,百姓失所,而后数月之间,大江以南,中原各国陆续被攻灭。息国以山险苟存,收留故国遗民,方能得保。”木青说着说着,眉头越皱越深,息柔在一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错,温国灭国,越州几乎倾覆,正是梁境大雪的同岁,第二年,伤王便无后而终,”云苍子说到这微微一顿,随即继续说道,“伤王无嗣,便立哀王,哀王十年,‘原水之变’,哀王战死原野。”
木青和息柔不知哀王与此事有何关联,又不好打断云苍子,好在云苍子很快接着说道。
“哀王与其说是战死,不如说是请了卫国入瓮吧,天子战死,而国不殇,梁王由此便再不是算是王了,”像是发觉说得太远了些,又似乎在现实卿士面前说些王道衰微的话不好,云苍子岔开了话题,“今春的雪,只怕也是像这样的预兆,木氏如温国,息君如伤王,夷越之间的百姓,只怕又要经一次流离动乱。”
“先生,息国纵是经历伤王之乱和哀王之变后,仍两百年屹立不倒,又怎会……”木青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却仍是激动,最后有些语塞。
“百姓之中有句民谣‘木氏不灭,息国不亡’,这场雪所下所哀的,不是息国,是木氏一族。”云苍子接过木青的话,算是回答。
木青感到握住自己的纤手紧了紧,下意识回头看那张熟悉俏丽的脸时,与息柔平静的眼神相汇,纵是那纤手已沁出细汗,仍是握着自己的手不放。
“烦请先生教我。”
“本是天机,未可泄露,现时情切,不能细究。你且记住一句话,‘中原之礼,不过蛮夷,木氏有枝,可栖于越;不以北向,位为卿相,若以北向,可变苍黄’。”
“敢请先生详解。”木青恳切地请求。
“若详解,则此法已不可用,冥冥之中,一切皆在木氏自己了。我这里有一个封口布袋,待无路可走时,可打开视之,或可保木氏遗族,便会是天下之幸。”云苍子从袖中拿出一个粗布缝制的小袋,木青上前双手接过,拿在手中。
“此行事毕,我就先告辞了。”云苍子起身就走,木青和息柔婉言相留,云苍子却执意要走,二人拜谢,送至院中,见木家三个少年又在院中玩耍。
云苍子停步观看,木青与息柔也止住脚步。
“先生观三小儿如何?”息柔突然开口询问。
“益啊,刚毅坚韧,在两军之中往来,有冲锋陷阵的勇气,可以当上卿。”
“宣啊,知礼明智,辩驳于庙堂之上,有舌战天下的力量,显达可与诸侯相比。”
“无善,他的一生免不了磕磕绊绊,但也能够光辉照耀,大抵就是这样。”
云苍子点评完三个少年后叹了两口气。
“先生还有后言?”这次询问的是木青,他听到云苍子对于三个儿子的评价,心下正高兴着,却又听到这两声叹息,心内一紧,不禁开口问询。
“无事无事,闲叹两口气,没什么,我们走吧。”云苍子摆摆手,一脸平静地说道。
木青与息柔一路相送,待送到城门口时,伍长见上卿和夫人携手相送,又想起小四小五的回禀,一下子跪在地上,一伍士卒以为他是迎接上卿夫妇,和他一起跪下。
云苍子走到伍长身边时,拉起身子僵硬的伍长,询问他的名姓,吓得伍长低声讨饶。
云苍子无语而笑,往城外走去,待走到城门口时,突然又折返回来,在伍长的耳边低声说道:“若伍长姓师,家中有个十数岁的小儿,二十年后便是一位卿相。”
这话一出,伍长震惊之余再次跪倒在地,俯首不起,后背冒出冷汗。木青和息柔虽有些讶异,却也没说什么。
木青和息柔一送再送,直送出渠木城外五里,在云苍子的决意推辞之下才返回渠木。
云苍子以竹杖击打地面,往苍山山间走去,在即将没入莽莽群山之前,他望着渠木的方向轻叹两声:“惜乎不寿,惜乎不仕,木氏之枝。”
过了几天,暖阳高照,大雪融化,再不见凋敝萧瑟,所有事物都生机勃勃,一如往岁。
时间飞逝,恍惚月余。
五月初,有边界哨探来报,说百越三大族之一的北越首领陌塞病逝,其子陌鲁成为新一任首领,似乎族内的长老有所不平。
五月中旬,哨探报北越首领陌鲁领兵约万余向北而动,已进入苍山,往渠木而来。
木青接报,召集手下四个师帅于渠木大营内集议。
“军将,陌鲁那一个小子,根本就不懂打仗,何况只有万余人,这一战,不足为惧,我们完全能够消灭它。”左师帅木猛是一个大嗓门,率先开吼道。
“木猛,你怎么还是只会讲一个冲冲杀杀,没有大局观,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右师帅木华开口反驳,却被木猛翻了个白眼,不由冷哼了一声,“陌鲁是新主,这一次北进,只带了万余人,明显是立威,我们何必要损伤自己,待他自退不就好?”
“他要来立威,我们何不杀杀他的锐气,让他无威可立,木华,我看你就是怕了。”木猛不甘示弱。
“匹夫!”木华也丝毫不让。
木猛气急,不顾还在会议之上,冲过去抓住木华的衣领,木华亦揪住木猛的衣襟,另两个师帅列鹿和卜羽赶忙将两人拉开。
“木猛,冲敌陷阵非你莫属,而谋划运筹却要看木华,这是把左师右师交予你们的缘由,是上军的中坚力量。”木青并不急于定略,目光在面容黝黑的汉子和略带些书卷气的中年身上徘徊,待两人低下头去才继续说道。
“陌鲁新立,此番是立威,若我们打退了他,陌鲁必不长久,反而使得北越部族长老能够全心拥立新王;若陌鲁回归,北越便有两个中心,时间一长,北越之变是必然。所以,我们不用交战,只需要与陌鲁相持,以我们往昔与陌塞的交战,足够震慑住陌鲁这个小子;如若真要交战,那时再杀退陌鲁不迟。”
木青扫视了与会的四个师帅一眼,说道:“木华和木猛你二人留下,其余人去准备吧。”
待列鹿和卜羽离开,木青、木猛和木华相视大笑。
“辛苦你们二位了,”木青止住了笑,由衷说道,“上军是息国的南线屏障,是重中之重,有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
“大哥,没什么的,就是假装吵吵架而已,”木华摆摆手笑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在来帅帐的时候,看到你家三个小子溜进大营来了。”
“说起来,自从木益十岁后,哪一次与百越交战他不想参加的,每一回都像个细作一样被揪出来,哈哈哈哈,”木猛见提到了木益,咧开嘴大笑起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又收起了笑声,“不过说起那小子,我倒觉得真与我投脾气。”
“那这一次,就把他排进左师去吧。”木青的语气不缓不急,却把木华和木猛听得一惊。
“大哥……”
“至于木宣,就让他跟着木华吧,”木青没有理会两人的惊异,“云苍子的话,始终让我耿耿于怀,木氏这棵树,恐怕要迎来狂风暴雨了。”
计议一定,木青走出帅帐,木猛和木华耷拉着脑袋,互相指责着跟在身后。
一出帅帐,木青就叫来军正,以木猛、木华二人扰乱军事会议为由,木华鞭十,木猛鞭二十。军正素知二人有隙,若鞭打只会加剧军中矛盾。
“军将,大军将行,战事将近,此时鞭打师帅,于军不利。”军正谏言道。
“国有军事,将帅会议,意见不合,拌嘴是常有之事;而一怒冲冠,两相撕打,实不应该。大军将行,法纪严明,不可轻饶。执行吧。”
木青挥一挥手,木猛与木华脱下外甲,军正无奈,向两个师帅告罪一声,随行的两个军士就走过来,用军棍挥打在木猛与木华的背上。
执行完毕,众人告退,木青正要走进帅帐,帐边却闪出三个人来,顶盔披甲,佩剑执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