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三个麻袋来，要大一点的装番薯用。”

“再找一块大点的油布。”

顾青山到杂物间用畚箕挑了两担子的番薯到堂屋。

“赶紧都装到麻袋里，我要扛到坳头山顶的山洞。”

“阿爹，放那里做甚？”顾芊芊一边往麻袋里塞一边望着她阿爹跟落汤鸡似的。

环顾了一周没看到哥哥又问道:“哥哥呢？”

“还在里正那。”顾青山用手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

“你们先装着，我先扛一袋上去。”顾青山手脚麻利的装好了一麻袋用油布一裹就往肩膀扛。

柳氏听到坳头山就想起死鬼前夫，想到肚子的孩子，于是闷闷不乐的回房去了。

顾芊芊一看堂屋里没人了，顿时起身踢了一下麻袋坐到凳子上。“小杂种，你赶紧装。”

“你不装，那我也不装。”王杏儿起身，脸上满是不服气。

“呦呵，你这小杂种，今儿胆子那么肥？”顾芊芊放下翘起的腿诧异的看着王杏儿。

“阿娘说，日后不想做的事要...要直说。”王杏儿面对着顾芊芊吃人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声音逐渐减小。

然后委屈的瘪嘴，缓缓蹲下身慢吞吞的继续装番薯。

顾芊芊这才翻了个白眼坐下，那柳氏不过是肚子里多了块肉，真以为能在顾家站住脚跟？

也不想想她哥哥可是秀才，哼。

想起那日蚯蚓她便作呕，那柳氏就是毒妇，可惜啊，柳氏再多的伎俩有何用，生的女儿就是懦弱不堪，她稍微大声恐喝，王杏儿就乖乖听话。

等顾青山回来一看，麻袋里就零散着几根番薯，顿时就眼睛一瞪，拿起堂屋的扁担就开始抽打两个小丫头片子。

王杏儿拔腿就往阿娘屋里跑，顾芊芊被揍得哇哇大哭，抹着泪和阿爹一起装番薯。

顾青山和村里的汉子冒着大雨跑了几趟坳头山，又去里正那里，看里正怎么安排人，那么多的粮食在那总得有人看守。

“安安，这雨太大了，你还是稍等会再回去吧。”顾青山自个是穿着蓑衣，可安安没有，只是撑着油伞，给安安蓑衣他又不穿。

“阿爹，没事，湿了就回去换身衣裳。”

顾晏安摇头，反正他回来的路上鞋已经湿了。

顾青山也不再说什么，他身上穿的是麻衣，浸了雨水闷热得很，得赶紧回家换了。

两父子匆忙的回家换了衣裳就丢给顾芊芊，让她洗了。

顾芊芊眼珠子一转就想让王杏儿洗衣裳。

可是王杏儿躲房间就是不出来。

暴雨未停，村上的房屋也陆续塌了不少。

倒塌了房屋的好几户人家直接住到了坳头山洞。

实在没地方住，现在谁家不是人挤人，顾家也不例外。

王杏儿就是和两个小女娃睡床上，地上也有两个妇人打地铺，就连杂物间也睡了几个汉子。

终于在一天夜晚，有人大喊“快，大家赶紧往山上跑，河水上来了。”

“快跑啊！”

顾家人听到外面的叫喊声，各种嘈杂声这才惊觉，漫上来的水已经到小腿了。

王杏儿快速的把几件破衣裳一裹用油纸包住放在背篓背了起来。

得亏她先藏好了油布。

顾家此时乱成一片。

柳氏着急忙慌的打开箱子收衣服。

顾青山则是先到安安房间让他快跑，屋里的东西别管了。

随后又跑到杂物间拿蓑衣草笠，跑回房给柳氏穿上。

想到厨房还有些白面，陈米，又进了厨房。

顾晏安直到把书箧装满才恋恋不舍得望了一眼剩余的书出了房门。

顾芊芊在恐慌的大叫，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借住的亲戚看不过眼，让她赶紧收拾几身衣服上山。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积水已经到了王杏儿的膝盖处。

“快走快走，不能再耽搁了。”顾青山大喊。

顾青山搀扶着柳氏出门，雨水混合着泥土浑浊得看不清路。

要是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踩到田里去了。

王杏儿在顾大虎家门口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人，只能先跟着到山上。

等她到山脚下时，积水已经到大腿了。

走至半山腰上，再回头一看，浑浊的黄泥水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挣扎。

有些是还未赶到山底下的、有些是在半路摔倒了没有支撑物起不来、还有的是在家里收拾物件等反应过来积水已经过半。

“这可得淹死多少人啊？”

“还好我们跑得快。”

“再晚一些，我们怕是也没了。”

“这贼老天，就是不让我们活。”

半山腰上的人庆幸自己还活着，又可怜那些还没跑上山的人。

众人心情沉重的继续往上走。

到了坳头山顶洞，顾青山找了一个地方让大家歇脚。

“青山，那洪水什么时候才会退啊？”柳氏惨白着脸，她从未遇到这种天灾。

“可能得三五天。”顾青山望了眼外面阴沉的天空。

就算洪水退去，他们家怕是也得重新起房子。

家里的物件也会被洪水冲散。

还好，家里有柳氏在，粮食也还有，如此一想，顾青山稍微松了口气。

顾晏安一坐下就打开书箧查看书本是否浸湿。

顾芊芊此时腿还有些打颤。

王杏儿则是紧紧的挨着娘亲，眼里兴奋不已。

她总算能刀人了。

里正在山洞里挨家挨户的询问，家里是否人齐。

等问完才知道，还是有八户人家没有及时上山，一整家都在那洪水里，不知生死。

也有四户人家，汉子只顾自己跑，不顾妻女的。

还有三户人家，只知道带着妻子儿子，不管家中老人的。

里正佝偻着身子站在山洞门口，原本顾家村有三百六十七口人。

如今，只剩二百四十六人，他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一旦河水上涌，什么都不要，就往山上跑。

他们就是不听。

此时，山洞里的气氛异常低迷，山洞里只有三五岁不懂事的小娃娃玩闹声音。

有那气不顺的，逮着自家在玩闹的孩子就开始打骂。

有了小孩的哭声、尖叫声，众人才回神一般，各种抱怨声、哭嚎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