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叔您放心，”向逐日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我这就去找活干。哪怕是去码头之类的地方做苦力也可以。”

“哎呀向大哥你要做苦力？”江杉光是想象了下那场景都心疼起来，“那不是太浪费你的一身武功了吗！”

江若寒也冷笑道：“你觉得一个干苦力的就配得上我杉儿了？”

“爹爹，我倒有个想法，”江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可以让向大哥去军营中帮着练兵呀。”

“他是个什么东西？”江若寒一脸不屑，“也有资格操练我江家军？”

“……爹爹你别这样说话！”江杉有点不高兴了，“向大哥是我喜欢的人，您就不能对他尊敬一些吗？”

“你是在教训我？！”江若寒闻言也大为不悦，“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是不是想我当着他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好了好了，”夏君陌见他们父子终究还是剑拔弩张起来，这才开了口，“若寒你少说两句嘛。你自己说话太难听在先，怎么能怪杉儿呢？”

江若寒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冷笑道：“我说话一向便是如此，从前也不见他这般顶撞于我。喜欢上个男人便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爹爹，我当然记得自己姓江呀，可是您打我骂我都不要紧，您不要这样对向大哥好不好？向大哥他从小是孤儿，被他义父收养后动辄打骂，被用铁棍逼着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自己一直以来也很痛苦啊！”

“……”江若寒内心不得不承认，这话是有道理的。从本质上说，向逐日只是个受害者，一个孩子在还没有善恶观念的时候就遇上了向钱月这种大恶人，他为了生存不得不去过刀尖舔血的生活，处境也当真堪怜。

但是，就因为江杉对向逐日宝贝得要命，江若寒对这人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他可怜归可怜，不代表你就要以身相许来对他表达同情，不然街边那么多乞丐都很可怜，你个个都要嫁吗？”

“我……我喜欢向大哥又不是因为他可怜。”江杉脸微微一红，“是因为我发现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内心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就和爹爹你一样。”

江若寒怒道：“你能不要再把我俩相提并论了吗？！”

夏君陌不禁“噗”地一声笑出来，“杉儿他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不该是你这个当爹爹的荣幸吗？我听说有的人很讨厌自己的父母，便偏要去找性格相反的伴侣。所以杉儿他这样，证明他很认可你这个父亲。”

“……”江若寒一时无言以对，“算了，不跟你们说这些了，我还很忙。”

江若寒说罢便起身离开，话题就此终止。

他对江杉和向逐日之间的事依旧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再激烈地反对。

日子暂且就这么平静地持续着。

直到一段时间后，与夏国西部边境接壤的乌兹国忽然再次发兵侵犯夏国的疆土。

一场战争爆发。

江若寒主动请缨带兵平定叛乱，夏崇晟同意了。

江杉也要求随父亲前往，江若寒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就你这功夫还去丢人现眼？我到时候可顾不上天天救你。”

“谁需要天天被救呀！”江杉瞪父亲一眼，“最近有向大哥指导我练功，我已经进步很多了呀！”

江若寒冷笑道：“你这点进步也值得拿来炫耀？你以为这点功夫就足以应付残酷的战场了？总而言之，你给我乖乖守在家里，这是命令。你要是敢违抗，我立马赏你一顿板子。”

“……好的爹爹。”江杉隐约记得自己听大人们讲过，以前爷爷为了阻止二叔江云枫上战场就打了他一顿，这些人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他只好闭了嘴。

“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念书，等我回来会检查你的功课。若有懈怠，你知道后果的。”

“可是爹爹，”江杉撇了撇嘴，“连学堂的先生都说，我已经可以出师了。”

夏国的男子通常会念书到二十岁以后再去谋差事，而江杉今年还未及弱冠。但他天资聪颖文才斐然，所以实际水平已经早就可以从学堂毕业了。

若换作平时，江若寒会斥责儿子不知谦逊。但如今他要走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有的战争能速战速决，有的却旷日持久，这都是难以预料之事——所以他不由得开始思考，是否该先为儿子安排好未来。

江若寒在沉思片刻后说道：“此事待我面见皇上后再作安排。”

“若寒，”这时夏君陌轻轻开了口，“有杉儿留在这里守着江家就行，我陪你去打仗。”

“君陌，你也别去，那太危险……”

“听我说。”夏君陌打断了江若寒，“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的那场战争主动请缨的人是我，而不是二皇弟，是否一切都不会发生，我还依旧是太子，并终将成为君王……”

夏君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把夏崇晟称作“二皇弟”了。现在的他当然已经没这个资格，但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仿佛他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众望所托的翩翩少年郎。

“我知道相比起自己犯下的过错，我这些年已经过得足够幸福。可是终究，我大多数时间只能在江府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当这江家主母，我从小学习的那些治国之方、战争之道，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太少太少了……

“若寒你知道吗，在我被剥夺太子之位的那一刻，乃至于我过得最苦痛的那段时间，我都不曾后悔，我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是迫不得已，我没有其他选择。

“可是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终究是悔不当初。因为我发现自己的一腔抱负，再也没了实现的机会。

“若寒，拜托你现在给我这个机会，好吗？我想当你的军师，为国效力，也为你效力。”

夏君陌这番洋洋洒洒的话语，听得江若寒内心一阵酸涩。

其实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过，夏君陌偶尔会望着天空发呆，露出有些忧伤寂寥的神情。明明他身边有自己，有江杉，似乎并没有寂寥的理由。

此刻江若寒才终于懂了，他寂寥的是，已经快要找不到那个曾经的自己。

“好，我答应你。”终于，江若寒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谢谢你！”夏君陌靠到江若寒的怀中，露出最幸福的笑意，靠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对了若寒，你刚才说想面见皇上，是准备说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