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曾钦杰与美婷在河边看鲤鱼跃龙门的时候，天空中刚好有两只鸟儿飞过。

一只是沉默寡言的小凤凰，另一只则是叽叽喳喳的大喜鹊。

两只鸟一前一后，飞的离九曲黄河越来越近。

“泥肥慢点！”

喜鹊拼了老命追赶着前面的凤凰，小翅膀忽闪的几乎要着起火来。迎面而来的狂风把舌头吹得东倒西歪，说话都跑了调儿。

前头的那只凤凰明明没怎么使劲儿飞，可微微一振翅就蹿出去老远，怎么追都追不上。

“从渤海到关中，两千多里的路居然只飞了两天，我自打学会飞就没这么快过……

我说姑奶奶啊，你这是打算带我去西昆仑还是打算送我我上西天啊，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我已经很慢了……”

前面传来小凤凰郁闷的声音——

“再慢……再慢我就不会飞了，你能不能不要那样一扑棱一扑棱的飞，看着难受的很。”

胖喜鹊无语，好一会儿才满腹牢骚的说道——

“不是谁都有天生的垂天云翼，随便一抖就能飞出去几十里。我们普通的禽类妖族，只会这么一扑棱一扑棱的飞。”

“不要妄自菲薄，我以前见过一些禽族的前辈妖修，他们飞起来并不比我们凤凰慢多少！”

小凤凰正色道——“飞行这种事，关键还是要持之以恒的修炼。

你不妨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每天从青州到高丽飞上十个来回啥的。”

“然后我就可以做韩国代购了吗？”听她如是说，胖喜鹊心中鄙夷的想，紧跟着就是一愣——

“韩国代购，我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个词儿，这词儿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连扑棱的劲儿都不大了，小凤凰暗暗的叹了口气，压落身形朝地面上落去。

胖喜鹊知道这是到了休息时间，大喜过望的跟在后面，倒也飞的不算太慢。

那个年代的黄河两岸还不像千年之后那么贫瘠，但是三四千年来人类生活对自然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

文人的口中吟诵着“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的诗句，已经少有人知河水刚出昆仑时的清澈。

好在河的两岸大树还是不缺的，一团团绿荫被正午的太阳在大地上染出，看上去就像是黄土地上的点点浓墨。

然而凤凰带着喜鹊一路从几百棵大树的树梢上方掠过，偶尔低头观察一下，却没有半分要驻足的意思。

“喂喂！”

喜鹊终于按捺不住脾气，气愤愤的大叫大嚷起来。

“又是非梧桐不栖，非练泉不饮的那一套。这一路上要是没有梧桐树，咱们是不是要飞到死？”

“其实也不一定要梧桐树的！”

凤凰慢条斯理的低声说着，所过之处，所有的树木尽皆压低枝头。以最谦恭的姿态渴求神鸟的垂青，然而凤凰却依然径直往前飞。

“梧桐树五行近火，与我们一族属性相合。落在梧桐树上会让我们更舒服些。

如果实在没有梧桐树的话，那种有八九百年道行快要化形的树。

只要枝干修齐树形亭亭，没有病害虫害，树下不曾埋着死人死畜之类不吉之物，长成时没有被浇过便溺之类的秽物……随便些找一棵也就是了。

寻常长了七八十年的杂树，若是被我们一落，只怕一生福报都要被消尽，第二天就要被人砍去做了柴火。”

喜鹊气的直翻白眼，有心找棵树一猫再也不理这只莫名其妙的凤凰。

可转念一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抱上这条大腿，要是没她带路，怕是找不着去西昆仑的路。

况且就算找到了西昆仑，就凭自己卑微的血脉和资质，圣地之前的禁制也不会放自己进去。

他怀着心事，小声咒骂着那团火一样的鸟，咬牙跟在她后面。

又穿过了两座市镇，绕过了两道河湾，不知不觉来到了鱼跃龙门之处。

喜鹊看到了河畔的一棵大树，上高八丈，荫遮亩余，枝干虬劲如龙。东南西北探着往外长，树下连半根杂草也无，显然是把左近的地气全都占尽。

像这样的一棵树，搁以前喜鹊反而是不敢落的。

树妖吃人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人家枝条一卷把他填了肚皮更是举手之劳。

不过今天身边有更横的，这一切就不再是问题。

“你看那棵大柴火！”

他努力飞到凤凰身边，引她往树那边看。

凤凰抬眼看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树种一般的很，道行也就是刚刚够格，气势倒是足……重要的就是个气势，我踩他一脚倒也不算掉身价。”

然而即将落在这棵树上的时候，凤凰却没来由的心头一悸，身体悬在了离树三尺的地方，神色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又？这棵树又不行？”

喜鹊早已经把自己摔进了柔软而稠密的枝叶间，抬头不解的看着凤凰。

“此树大吉，此地大凶！”

凤凰转头又要飞走，被喜鹊气急败坏的拦住。

“大凶大凶！你是天下至刚至阳的神鸟啊，还有谁能比你凶啊。

你的神可不是神神叨叨的神呐，你看看这周围。

除了一帮看热闹的凡人，还有就是些不成气候的水中妖族，捆一块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咱也不多待，让我缓个把时辰就走，今天我要再叫苦，我就是乌龟孵出来的！”

“可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你的直觉差点让你向东一直飞到汪洋大海上去，还说是要去江南的二大姨家。

要不是我叫住你，这会儿你只怕就飞到夏威夷了。”

“夏威夷是什么？”

“呃，我也不知道，好像又是脑子里冒出来的一个词儿。

总之，很险恶的一个地方吧，有好多火山的样子。”

“太可惜了，我喜欢火山！”

凤凰露出遗憾的神情——

“地心岩浆的高温对我们有益，在里面沐浴能让我们增长修为。”

“你咋不去下油锅呢？再给自己裹上点面糊！”喜鹊腹诽着，嘴上却道——

“哪儿可比西昆仑远多了，再说汪洋万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水气充沛到隔绝一切火元，还没等你飞到那儿就得累死。”

“是啊，所以要感谢你救了我！”

“那你也救救我，让我在这里歇会儿！”

凤凰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挑了一根看上去最整洁的树枝，单足立在了上面，微微的闭上一点眼睛。

羽毛上橘红色的火焰渐渐收敛，看上去就像一只普通的大鸟。

“挤挤呗，你挑的这地儿不错！”

喜鹊蹦蹦跳跳的往凤凰身边凑，打算修复一下因刚才的不逊造成的裂痕。

凤凰无奈的往旁边挪了挪，依旧是单足而立。

“你看河里那些鲤鱼，一个个跳的毫无章法，连个撑杆都不带，依我看没一个能跃过龙门的。

无非是便宜了那些赶来吃白落儿的，这些鱼妖一个个跳到精疲力尽还不罢休。痴心妄想成龙，到头来反而成了其他水族的口中之食，实在是可悲可叹呐！”

看凤凰盯着河中央若有所思，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喜鹊干笑一声又说道——

“这些大鱼张着大嘴在水里等着漫天鲤鱼掉下来，自以为人生赢家，可落在两岸观鱼的人眼中，也不过只是一景儿而已。

而那些红尘俗人，又怎么知道他们也不过是我们眼中的景物罢了。

只有我们禽类妖族，除天空和大地外，无物可以羁绊我们的飞翔，才是真正的自在，哈哈哈哈…….”

凤凰瞟了他一眼，心想在上天的眼里，我们也不过就是构图松散些的景物罢了。

这只喜鹊实在是粗鄙，不过凤凰一族从来不欠人情。好歹把他带到昆仑山上，就算完了自己和他的这段因果。

然而，此时此地，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令从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她迷茫中带上了一些恐惧。

总感觉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也曾见过成千上万条鱼跃向天空的情景，可事实上，这却是她成年后第一次出游历练。

“是前世、还是来生呢？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凤凰喃喃低语着，心中的警惕一直没有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