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从来了常州就看起来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大家开心的聊天，他沉默，被大家问话，也只是简单的“嗯”，“哦”应付过去。

沈易看在眼里，简单吃过早饭之后，他跟着哥哥往楼上走。

沈哲斜视过他，“跟着我做什么？”

沈易若无其事抖了下肩膀，“怎么？不能陪自家兄弟说说话了？”

沈哲左右寻思着他的意图，不禁端起手中的热水喝了一口，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在前面，淡然道，“你那么忙，哪儿有空顾得上我？”

“这不过来找你了。”沈易快走一步越过他。

两人又来到二层落地窗前坐下，冬日和煦的日光洒在实木桌上，也暖洋洋洒在他俩身上，明亮而热烈。

沈易寻着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藤椅里，翘着二郎腿目视窗外，“说说吧，这怅然若失的样子什么情况？”

沈哲端着矛盾纠结的心情，抬起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身心放空般注视着窗前的锦叶可可榕，好让自己没那么烦心。植物被晒的懒洋洋的，看的人也被治愈到。

见哥哥不说话，沈易撇过眼神看他，“让我猜猜，又失恋了？”

他早都习惯了哥哥这般样子，以往每一次失恋，都会伤心难过一阵儿，就像此刻这般落寞。不然，也再没其他事情能让他情绪低落了。

沈哲嘴角轻扯带起一个微笑，自嘲说，“连女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失恋？”

沈易琢磨着，“那是因为…？”他忽的想到一个人，于是试探问道，“不会是因为江瑜吧？”

毕竟，他俩之间，是有过那么一段你追我逃的往事，后来两个人形同陌路一般，谁也不问起谁，这反倒奇怪。沈易想了想，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沈哲没有回他，只是凝重的神色从侧脸都看的出来。

还从未见过他这般失落的模样，沈易左思右想，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寻思片刻后，拿出手机给郝正亭发消息过去：我哥来了，聚聚？

他的计划，如果是牵挂，那就见一面好了。这世间所有的烦恼，放着它，会永远困扰你，倒不如果断干脆给自己一个了解，总要向前看的。

没几秒钟，郝正亭回过来消息：好啊，我们三个。

沈易对此轻笑一声，已然清楚他防备的心思，心里嘲笑他，你怕什么！

于是回他：合适吗？当然要带苏棋跟江瑜了。

好一阵子郝正亭都没有回复，沈易干脆闭起眼沐浴这冬日暖阳，沈哲也始终没有再说话，在一旁安静的坐着。

“叮”的一声收到消息，沈易才拿起手机来看，郝正亭回：别给我装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江瑜喜欢过沈哲哥，还一起约饭？你说合适不合适？

沈易很是不以为然，叹息着摇头：你慌什么，你应该问问你家江瑜才是，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她应该早忘了。

郝正亭：……！哪儿聚？

沈易：来我家吧，汇林华府。奶奶也在，早点儿来，今晚跨年，小区里有烟火秀。

刚放下手机他又想到什么，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郑重邀请你们一家一起跨年，带着江瑜跟阿姨一起吧。

郝正亭：OK，中午之后过去。

沈易收起手机，询问沈哲，“哥，约了正亭跟江瑜一起跨年，没意见吧？”

沈哲冷眼看着他，又忽的舒展了神色，“你都约好了干嘛还问我意见？”

沈易想了想干脆把话说明了，“哥，别一副痴情的样子了，以前人家追你的时候你不狠心拒绝人家了吗，现在自怜自艾是在干嘛？”

“还不允许人感时伤怀了？”

沈易追问，“你到底对人家江瑜怎么想的？真的喜欢？还是念旧？”

沈哲沉默数秒，长吁了口气后哀婉道，“早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了，如今连心动都不会了，爱情于我而言，触不可及。”

沈易对哥哥此番话感到吃惊，曾经那个情场浪子，忽然给自己的感情判了死刑？他怼他道，“老早就告诉过你了，对待感情要认真，你自己不听。你算算，你交往过的女朋友都有一个连那么多人了…即便你有真心，怕是也被消磨完了。”

沈哲抬起手揉搓着脸，“所以我现在活该单身。”

“也别那么悲观，修身养性吧。爱情很多，但真爱是要用心守护的，下一次遇到喜欢的女孩儿，多上点儿心。”

沈哲感慨道，“爱情？爱情是什么？哪段感情不用心了？那不都是爱情吗？认真投入，付出感情，最后还是走不到一起…”

沈易察觉到他话里自暴自弃的意思，于是郑重其事看着他，“哥，要不要听听我对爱情的理解？”

沈哲笑了笑，眼角露出被岁月雕刻下的细纹，“说说看吧。”

他倒是十分有兴趣听他讲大道理，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沈易比自己要懂事。他羡慕他的坚定，更羡慕如今他与苏棋相爱相守的美满生活。

沈易闲适自在的指尖敲在膝盖上，眼神专注的盯着空中某一处，徐徐说道，“苏棋跟我这么形容人的感情，她说，人与人的相遇，会迸发出一粒情感的种子，无论是爱情还是友谊，只要细心栽培，总会茁壮成长。”

沈哲摸着下巴思索着，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沈易接着说明，“她说的很对，确实是这样的。只是在我看来，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离不开阳光与大地。所谓爱情，包括友情也是，爱如阳光普照万物，情是肥沃土壤滋养那颗种子扎根发芽，爱是冲动，显而易见的，可牢固长久的情感，必须有感情做基础。”

“情…？”沈哲不禁抬眉，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沈易款款道来，“嗯，情，当你撇开对方的身世背景，当你放下激情，回归生活原本的平凡模样，想一想，你还会愿意与她在一起吗？”

说这些时，沈易心里想着苏棋，无论她怎么看怎么想，在他看来，哪怕她一无所有，平凡渺小，他也依然会坚定的爱她，守护她，努力为她创造美好生活。他们之间，有不可撼动的情感链接。

“谈情说爱…说爱容易，谈情可太难了。”这是沈哲思索之后得出的结论，在他心里，没有情，因此爱也爱的虚无缥缈，转瞬即逝。

沈易回，“或许很难，但勇敢正视自己。哥，你知道的，我本来可以独自行走于黑夜与寒冷，可我遇到了阳光，那我便没有理由不向阳而生。苏棋说过，她是自己的神明，我的神明，是她。情感无非是一种信仰，诚实一点儿，我们都是信徒。”

他顿了一下又说，“一个人是可以独自过一生没错，可爱与被爱而活着，我觉得这是我们生而为人的意义所在。”

沈哲感慨万千，“我早都迷失了…我们家的情况你还不了解？阿絮跟我说她很羡慕你，我又何尝不是？少有人像我们这样的出身还能自由拥有真爱的。”

沈易苦涩一笑，“你羡慕我什么？羡慕我不被父母爱护冷眼相待？还是羡慕我有家却没有容身之处？我该羡慕你才对，还能与他们和平友好相处，我真是半点儿没体验过来自父母的爱…哪怕，他们能对我表达一句关心，给我一个的笑容…”

沈易越想越感到难过，不过他早已习惯，无非就是每次提起情绪会起伏，但他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处境，“我从来没有拥有过…”

沈哲深刻理解他的心情，抚慰般的看着他说，“总要取舍的，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沈易直面哥哥，“我的选择是为自己而活。”

“所以我羡慕你啊，我如今只觉得，生命被耗空了。”他不禁闭起眼，仿佛失去一切之后的随性淡定。

“哥。”沈易忽然叫他，“要不要我把苏棋叫上来给你灌点儿鸡汤？”他开玩笑说。

沈哲抿起一个释然的微笑，“还是算了吧，叫她上来你俩给我塞狗粮吃吗？”

沈易很动情的含笑，“我爱她，很爱很爱她，比天高，比海阔。”

沈哲欣慰一笑，“是啊，她那样的性格，也确实招人喜欢，真诚，认真，善良，偶尔还有点儿可爱。”

沈易看了眼他，很得意的说道，“你只看到她一面。她啊，内心里可是有个反派灵魂，整个人就像一面精致的魔法镜子，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爱她的人她回以爱，欺负她的人她可是丝毫不留情面。我们一起看电影，她就更喜欢灭霸啊，恶毒王后这样的角色，她说，她更能理解那些反派。”

“这世上正邪善恶本就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概念。”

“对啊，坚定自己的立场，守护自己与爱的人，那就是善，偶尔坏点儿也没关系。”

沈哲打趣他，“你看，说起苏棋，你就开始滔滔不绝了。”

沈易坦然自若，“嗯，我喜欢她的一切，可爱的，强势的，随性的，又或者腹黑，偶尔任性，偶尔耍坏，分明精明，又总是偷懒表现的一副呆萌的样子，她简直就是浩瀚宇宙赐予我的奇迹。”

沈哲不由得深呼吸，嫌弃说，“行了，别跟我面前秀恩爱了，还嫌我不够受伤吗？”

“所以你有什么好受伤的，江瑜现在已经有正亭了，你该祝福她才是。”

“追悔莫及还不行吗？当时只觉得我们年纪差太大，一直心里建设不要对她动感情，可谁知道呢，还时不时会想起她…”

沈易说，“就这样吧，收拾一下心情迎接新的人生吧，要允许自己犯错，这样才会懂得珍惜。”

“是啊，跟你在这儿一起晒太阳，心里被晒得敞亮了。”

苏棋小跑着从走廊那头绕过来，很热情洒脱的叫着沈易，“老公…老公…”

两人纷纷回头，看着她随意的扎起个丸子头，穿一身休闲宽松的家居服轻快的跑过来，依旧如过去那般活力满满，热情洋溢。

沈哲感慨，原来被爱着的人，连时光都无法奈何。

苏棋很活泼的越过沈哲站到沈易这边，“阿瑜说他们待会儿过来，你约的吗？”

沈易总是下意识的去拉她的手，抬起头无比温柔的看着她，“大家一起跨年。”

苏棋心思细腻，开心之余又想着江瑜与沈哲的纠葛，她看着沈哲问，“沈哲哥，你OK吗？”

沈哲很坦然，两手往旁边一摊，“OK啊，我来都来了，自然要跟大家一起聚聚的。”

苏棋放心的点点头，“那就行，我们大家也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她又回看沈易，沈易得意挑眉，脸上带着宠溺又傲娇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