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临渊懵了。

喜欢？

喜欢是什么来着？

类似于感谢、亲近的意思吧。

呵呵。

心中慌乱，手上也没有轻重。

程临渊一棉签狠狠戳到了苏献红肿的伤口上，然后被苏献没憋住的痛呼声给吓回了神。

他下意识想凑过去看苏献有没有事，但又硬生生止住，起身后退两步，咽了咽口水，他才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开口：“是该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哈，我懂，我懂。”

“不过呢，你刚说的那啥，应该只是这段时间都跟我待在一起所产生的错觉。”

“等你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认识到各种各样的人之后，自然就会明白过来。”

苏献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幽幽望过来。

黑沉的眸子泛着水光。

应当是疼的，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方才的话而感到伤心。

总之，明明白白写着委屈。

潇洒的模样再也装不下去，程临渊感觉到了棘手，他沉下眉眼对视回去，目光坦诚而肯定，“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的是你哥哥。”

他搬出苏合作为挡箭牌，希望苏献能知难而退。

“我知道的。”苏献目光没有丝毫闪烁，在昨晚他就已经做好背叛和承担这份罪孽的准备了。

即使前方是地狱，他也不会放手。

他站起身来，提步靠近，将程临渊逼得一步步后退，直至小腿弯抵住茶几边缘，退无可退。

他目光将怀中人的神情仔细瞧了，从紧绷的下颌，抿起的唇，到蹙起的眉，以及澄澈眸底里隐隐的无措和怒意，然后他笑了。

按照记忆中哥哥苏合的模样，弯起眉眼，唇角勾得恰到好处，显出温和清隽的气质，如山间雪，云间月。

苏献生了一副好相貌。

不同于程临渊的俊朗，苏合的温润，他的眉眼更加精致艳丽，只是寻常时候他刻意微低头颅，将绝景都藏于细碎黑发之下，才不至于过分引人注目。

这时的他却不加掩饰地利用起了自己所有的优势，五官张扬明媚却笑得温润，又因为偏瘦削的身形多了几分破碎感，整个人矛盾又……动人心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程临渊都是看惯了美人的。

即便如此，面对近在咫尺的美貌，他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

察觉到怀里人的变化，苏献唇角笑意扩大，略掉心底的苦涩，他仗着程临渊现在为了保持平衡而无法用全力的局促状态，伸手有些强硬地拉着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指尖隔着胸膛与跳动的心脏相触。

他这般说：“临渊哥，我学得像吗？”

程临渊懵逼地眨了眨眼。

像？像谁？

很快苏献给出了回答。

“我和哥哥生活了十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也没有人能比我更像他。”

“我可以去整容，我可以完全变成他，你选我好不好？”

他的眼眸温柔而专注，藏着不加掩饰的期待，以及隐隐的悲伤。

声音近乎卑微恳切，“……你爱我好不好？”

程临渊眸子一点点瞪大。

愤怒又难过的情绪在他的内心不断酝酿。

此刻也顾不得用力会让自己身体失衡，他把手下的胸膛往前一推。

苏献后退几步的同时，他自己也狼狈地跌坐在茶几上。

茶几的冰凉直直灌到天灵盖，整颗心拔凉拔凉的，愤怒的火焰又快要把他烧了起来，最终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教了你这么多，就这点儿出息？让你这么卑微地上赶着给人当替身？”程临渊声音上扬，第一次对苏献说了重话。

朝夕相处的这半年多来，苏献从绝望麻木的骷髅状态，一直恢复成长到这般健康的青年模样，程临渊对此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在心里早就把苏献当成自己的亲弟在疼爱教养。

他甚至幻想过再过两年，苏献就会领回来心爱的女孩子，步入婚姻的殿堂，生一个可爱的宝宝，每天柴米油盐，或有摩擦，但终究平凡而快乐。

哪曾这原本应该根正苗红的竹子猝不及防就长歪掉了？！

主动要求做替身就算了，竟然还甘愿整容，彻底舍弃自己去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点都不珍惜自己！

这让程临渊觉得小心翼翼护着苏献身心健康成长的自己像是一个傻逼！

被骤然推开，苏献强行伪装出的温和面具凝固在了脸上，僵掉的笑意无措又难看地挂在脸上，眸子里绝望和阴郁的色彩愈浓。

……就连当个替身都不行吗？

直到听到程临渊语气愤怒地控诉自己甘当替身的话，他先是呆滞两秒，随后所有的负面情绪犹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剩下无尽的茫然和略微的期待，呐呐开口：“临渊哥，你只是生气我做替身吗？”

他思路发散得很快，语气也加快，“你不想我当替身，你在乎我。”

“那我是不是可以奢求你……心里有我的位置？”

他的眸子亮晶晶，全心全意望过来，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神明回应他的祈祷。

程临渊：“……”你倒是敢想。

不过现在这副模样倒是比苏献先前带着厚重面具的模样要顺眼许多，至少这人不是铁了心非要做别人，程临渊气闷稍顺。

经过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遭，程临渊连对于“苏献对自己抱着别样感情”这一事实都觉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就是喜欢男人吗？又不是杀人放火，或者不想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绝对不能是自己。

他深呼吸一口气，再度直直望过去，“喜欢男人我不反对……”

苏献纠正：“不喜欢男人，喜欢你。”

程临渊瞪他，“老子就是个男人！”

“……哦。”苏献颇有些委屈应道。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不介意，只要你愿意就好，但是唯独不能是我，我不会给你回应的，你明白吗？”程临渊说得很肯定，没有留下半点转圜的余地。

他补充了一句，“另外，也不用想当谁的替身，我不会接受，也非常不喜欢，以后别再说这种傻话了。”

苏献的心沉沉往下坠着，连带着挺直腰背都对他无比困难，声音艰涩地开口问道：“……我能问问原因吗？”

——是我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

这句卑微的话语他藏在了心里没有往外说，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话程临渊不会乐意听。

程临渊强迫自己盯着苏献难过的模样，一字一顿开口：“因为我不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应该和这世界的人和物产生独属于自己的羁绊，如此，等我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你才不会再度陷入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