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广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魏宪好像是那冲出大坝的洪水般，滔滔不绝起来。

“崇德十六年，你在朝为官，担任户部左侍郎，当时豫州闹饥荒，你拨发两千两赈灾银两，倒是半点没贪，甚至还亲自下到地方视察，对吧？”

“没错，老夫为官数十年，从来孑然一身，不曾贪污过半点银两，甚至就连朝廷的俸禄，都拿出不少修桥铺路，开设粥铺，那次下到地方视察，乃是受了圣旨，我还一连斩了十几个贪官！”黄广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将自己的清廉作风一道而出。

“哈哈哈哈！是啊，你还真是个好官啊！”魏宪怒笑几声。声音中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黄广，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下发的两千两银子到地方上，到底有多少？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五百两，五百两都不到，真是笑话啊，一州之地的灾荒竟然指望着五百两不到的银子去救济，你们都不觉得荒谬吗！你们都不觉得可悲嘛！”

朝堂上，魏宪扫视一圈，那些亲身参与过这件事的剥削的人，纷纷浑身颤抖，那些没参加过的，但平日也没少克扣朝廷银两的，被看的也是胆战心惊，而那些平日里没什么贪污习惯的官员，也纷纷回想起自己有没有干过什么亏心事，生怕被魏宪一眼看出什么来。

“五百两银子，一百二十多担米，那地方县令将其熬成稀粥，想要多撑些时日，你这一去，可是不得了啊，一把筷子丢进锅里！以粥不可立筷的罪名，将那个官员直接斩立决了，随后在地方训斥一番后，便坐着你那百姓们为你捐出来的马车打道回府了。

可你不知道啊！那官员将自己半生积蓄都拿了出来，充当粮响，他的老母更是在灾民群中，和灾民吃着同样的稀粥，就在你来的前两天，还病死在城中，他连母亲的丧事都没来得及操办，一心只顾灾民，而你来了倒好，一个一心为民，拿出自己俸禄救助百姓的好官说成贪污腐败的贪官，还因此将其问斩，到现在估计也不知道人家的名讳吧，竟然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这事多清廉的事情，黄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好清廉的作风啊！”

这次，魏宪直接怒视向黄广，黄广先是一口气没上来，被憋得面色通红，最后一屁股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这位黄大学士好像晕了，那我再来说说你们这些王大学士，张大学士，怎么样啊。”

魏宪猛地回头，瞪向站在自己后方没几步的几个大学士，然后便开始如法炮制，将几人为官几年做出来的荒唐事，一字不落的说出，期间那位王大学士刚刚开口辩驳，就被魏宪重新堵了回去，最后被气的吐血三升，直接就晕死过去。

整整半个时辰，魏宪不知道列举了多少个儒家大贤人的荒谬之事，也不知道气晕了多少个儒家门生，最后满朝都麻木了，听着一个个平日里从未听闻过，却时时刻刻发生在庆国的诸般大小事宜从魏宪口中说出，他们才意识到，御史大夫这个字眼的重要性。

坐在龙椅上的李明乾，起初面色逐渐黑的像锅底，但后来，魏宪越讲，他眼中好像就越有光彩，直到半个时辰后，魏宪停下了他的批斗，李明乾才长叹一口气。

“皇上，这太学对国家是有些益处，但那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若教出来的都是些表面清明，内心贪腐的官员，那对天下才是真正的灾难，更不要说，那些一开始就把这些迂腐思想奉为圭臬的人了他们才会使朝堂越走越低，越发羸弱。因此，臣请求废除太学，重新设办法学府。”

“哦？”李明乾本就好奇魏宪说这么一大堆的根本目的到底是什么，听到这里，算是豁然开朗了。

“法学？”李明乾默念了一声。

“推翻儒家，弘扬法家，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魏御史？如果是这样，我还真要看低你几分了。”此时，场上还能正常开口的儒家门生，真没几个了，尤其是能和魏宪直接叫板的，唯有三人，中书令顾雨焕，正一品太傅，杨德仪，正三品吏部尚书，越阁。

此次开口乃是顾雨焕，剩下两位不是不愿开口，而是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英明的事情，先前魏宪没把他们也统统点上，可能是因为没空理会，也可能是因为两人确实在为官上有些成绩，但若是此时跟他直接叫板，保不齐要再被骂个狗血淋头。那么顾雨焕这个新人，入朝不到半载的就为朝廷立下救国大功的中书令，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正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魏宪直接就承认了自己打压儒家弘扬法家的目的，甚至说的没有半点犹豫。

“那你告诉我，法家凭什么就能保证朝堂能比儒家做的更好呢，还有，世间要是没了礼节，没有了道德，世人靠什么来约束，天下靠什么来运转，还有你口口声声说儒家如何，那你们法家在我看来，也有不少东西是不及儒家的吧？”

“哈哈，顾中书所言有理，法家确实有一些东西已经不合时宜了，但我会将它们纷纷剔除出去，而至于天下人需要什么来约束，我觉得，律法就够了。”

“律法吗？人如果被各种各样严苛的法律束缚，和那些皮影戏里的提线木偶有何区别？”

“人如果被那些数之不尽的仁义道德束缚，和傀儡有何区别？”

“圣人约定礼仪，道德，是希望人们向善而行，如果人们都能遵从，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约束，礼仪道德由心而发，你凭什么说令人向善乃是束缚！”

“法律维护国家的，维护平民的，维护所有人的礼仪，任何人犯法，都会得到同等的处罚，在呵护规矩的法律下，人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人们知道自己不该做什么，严苛的法律可以让他们不敢违背，越过红线，而道德，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