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旁的阿姜见女青忽然笑了一下，不禁担心了起来。

连忙问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发笑。您不要紧吧？”

女青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这家宴已经结束，我们马上便可以启程回去，心情就好了许多。”

阿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但她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又问：

“那、方才殿下说的难道都是真的吗？您真的是在故意激怒殿下？激他厌弃于您？”

“当然不是，”女青苦笑，“我怎么可能敢？你也知道的，我全家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不敢激怒他，也摸不准他的脾气。他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他要怎样便就怎样。我只盼着家人平安，有朝一日能与他们团聚，也盼着这一日能够早点到来。”

阿姜听罢，默默在心中点头。

虽然她以前伺候过的家主脾气也不怎么好，但生起气来也不过是将人打骂一顿，像平王殿下这般喜怒无常动辄就要拔刀杀人的她见了也是瑟瑟发抖。

尤其是在见到王十郎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后，她就更加害怕了，生怕自己哪天也不小心触怒了他。难以想象全家人的性命都被他捏在手中又是何等的难熬。

阿姜想要宽慰女青，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夫人好好伺候殿下吧她自己想想都害怕，但不顺着殿下似乎下场会更惨。

将心比心，若她自己与夫人调换一个位置，她必然也是如履薄冰。

因此她憋了好一会儿才道：

“夫人，今后不论如何，阿姜都会与您一条心。”

阿姜语气真诚，在这寒凉的夜晚令女青感到了一丝温暖：

“多谢你阿姜，虽然我并不想连累你，但我知道，如今你我二人早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为了我自己一家也为了你，我必不会轻举妄动，但愿日后我们也都能好好的。”

“夫人言重了！应该是阿姜感谢夫人才是，感谢夫人待我这样好。日后我亦会小心伺候。”

“嗯，日后我们只管守好本分，谁也不要再提及此事，言多必失。”

“喏。”

然而两人谁也不知，她们刚才这一番话早就叫藏在外头的人听了去。

那偷听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赫连觉留在此处的亲卫。

待到女青吹灯休息后，亲卫便将自己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赫连觉。

那时赫连觉刚刚才从羊正卿处离开。

听到亲卫的话，他不禁冷笑了声。

好一个‘我全家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看来他不做点什么还真是对不住她对自己的‘期待’了。

原本打算回女青所在院落的脚步也瞬间变了方向。

他招手叫上了石禄：“这六大军镇招兵畜马的，他们这些专供药草和养马的是不是就不用出壮丁了？”

他们这些？

石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赫连觉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忙答道：“是的，尤其是这几年的战事损耗小，像杜氏这样记录在册专门替军中供药的军户家中已经好些年没有出过人了，那殿下的意思是……把她阿父弄到军中去？”

“你在想什么？她阿父年纪已经那么大了，且就留着继续替军中供药！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还有个兄长。”

“哦~”石禄点头，“明白了，等这次回去属下便就去办。这女子全然是个喂不熟的。如今跟了殿下有婢女伺候着，往后也再不用劳作、不必为吃穿用度发愁，她竟还想着回去与家人团聚，也确实是该断了她的后路。”

赫连觉随意‘嗯’了声，又问：

“羊府安排你们今夜宿在何处？”

“就在前头那座院落。”

“好，去你们那处饮酒去。”

石禄抚掌：“好啊！今日拆王十郎那破庙时除了春宫图还搜到了几坛好酒，刚好与殿下一同畅饮！”

赫连觉与石禄一直饮酒到夜半三更。

打更声响的时候，女青睁开了眼睛。

倒不是打更声吵醒了她，而是睡在榻上的阿姜一直翻来覆去。

她便问她：“阿姜，你怎么还没睡，难道是脚还疼吗？”

“不是的夫人，我的脚已经不疼了。只是我眼皮子跳得厉害，总担心殿下会突然回来，因此便不敢入睡。”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你还是睡吧，殿下已经厌弃于我，想必是不会再回来的。”

“好。”

听女青这样说，阿姜总算是安下了心，不过临睡前她的眼皮子还是跳个不停，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天亮之后不会有好事。

次日一大早，女青便就起来了。

她洗漱好又收拾了一会儿后，院中的婢女们便端来了早食。

她其实早就饿了，因为昨夜在宴席上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

想到今天可能吃过早食就要启程回苍野镇，她便打算多吃一些填饱肚子。

只是没想到，她才刚吃两口，赫连觉的亲卫便就匆匆过来了。

说是要她即刻出发准备返回。

阿姜一早起来就听到了女青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便好声好气与那亲卫打商量。

“那能不能等夫人吃完早饭再启程？”

那亲卫声音冷冰冰的，板着脸道：“殿下说了，要夫人即刻出发，请。”

“这么着急吗，那就容我装些干粮在路上吃吧。”阿姜说着便要去找东西包桌上的干粮。

但那亲卫却丝毫不肯通融，横着刀鞘拦住了阿姜的动作：

“勿要耽误时辰，即刻出发！”

女青见状也拉住了阿姜的手：“走吧，只带上包袱便是。”

还好一早起来两人便就收拾过行李，不然现在恐怕是连收拾的时间也没有。

很快两人便就坐上了马车。

上车的时候阿姜都惊呆了。

但她并不敢大声，只用女青能听到的声音道：

“竟连马车都换成小的了，胳膊腿儿都伸不直，看来殿下是真的铁了心，早食不让吃，车也这么逼仄。”

女青却不在意：“有车坐就已经很好了。”

赫连觉这般待她，她反而安心，长此以往，他必然会厌恶她到彻底忘记她这个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