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孤苦无依，本座予你衣食无忧，伴于贤儿身边，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座的？”

月川每说一个字，音量增加一分，他抬眼看向绕玺，怒容满面，厉声斥责：“生死契？真是好大的胆子！”

“绕玺知错！”绕玺跪在书案边，头朝月川重重磕下，“是小妖贪恋书贤的好，一时冲动立下生死契，请上仙责罚！”

“责罚？”月川被他气笑了，“疼在你身，痛在她心？”

“现阶段，小妖实力略高于书贤，可全力承受上仙的责罚，不让书贤担忧。”绕玺跪着，语气坚定。

月川闻言，怒容渐消，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抬起头来，看着本座。”

绕玺直起腰身，目光平静，看向月川，眼中无畏。

“为何立下生死契？”月川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仿佛刚才的怒意是假象。

绕玺听得明白，月川要的是他心中的根本原因。

他必须说实话，若敢欺瞒，月川有的是办法在不伤及玉书贤的情况下将生死契解除，而后……杀了他。

“小妖在这偌大的浮仙岛，就是个无主之物，上仙应该知晓，妖兽于修士而言，不过是宠物，于仙人而言，不过是牲畜，这一个月以来，每日都有人问小妖可愿结契，可小妖明白，若不是因您的威严，他们根本不会过问，只会将小妖重伤，直接契约。”

绕玺缓言，声音低沉。

“几日前，千凝上仙的婢女来向小妖传话，说千凝上仙有意契约小妖，可小妖身负血海深仇，若被仙人契约，一定会是主仆契，那报仇……恐怕无望。”

“报仇？”月川皱眉，他知晓绕玺与九尾狐族的仇恨，但他从未在意过。

月川冷冷地看向绕玺，“怕其他人不许你报仇，你就拉着贤儿陪你冒险？”

“您忘了吗，那次妖界大乱，起因是仙妖大战啊……”绕玺苦笑，目光悲切。

月川瞳孔一缩，闭了闭眼，而后示意绕玺接着说。

绕玺哽咽了一下，继续道：“上仙对小妖的好，小妖谨记在心，书贤对小妖的好，小妖难忘，以至于心生贪恋。”

月川闭眼，重重一叹。

是他思虑不周，竟未想到绕玺对整个浮仙岛都心有芥蒂，只有贤儿不曾牵扯仙妖大战，更不会对身为九头蛇的绕玺恶言恶行，甚至会关怀他，让他心生欢喜。

“麟牙，将他带去苍竹林寒石潭，重罚。”月川的声音染了些许疲惫。

话音刚落，一只黑色麒麟于阴影中走出，瞳孔金色，尖角利齿，不似真正的麒麟那般神圣祥瑞之姿，反而像极了不祥之兆。

“小蛇妖，跟我来……”

麟牙金色的竖瞳泛着冰冷，看了一眼绕玺，向闲云阁外走去。

绕玺向月川再次重重一磕，起身随麟牙离开。

月川眼中的忧愁与怒火交替许久，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以为将世间仙兽血脉最纯的绕玺给予贤儿，会是她仙途的助力，她仙途顺利，早日成仙，自己就能尽快对她表明心意，甚至……求娶。

可是……他的选择却催生了他们的缘。

他想清除障碍，可贤儿不允，他自己……也不忍对一个孤儿下手。

果然是情劫，这样的抉择，太难了……

沉雪峰半山腰，苍竹林石潭。

绕玺跪于石潭中的深灰蓝色巨石上，全身燃起暗金色火焰，竟没有烧了衣物，那火焰中透着的红光，是从他体内蒸出的血。

身下寒石冰冷刺骨，身上金焰剧烈灼魂。

“小蛇妖，挺不错啊，能在我的焚魂金焰里不叫唤，你还是第一个。”麟牙站在岸边草地上，悠闲地轻甩着尾巴。

绕玺双目紧闭，浑身颤抖，唇紧紧抿着。

冰与火双重惩罚，还是两个时辰，就算是仙人也最多坚持一个时辰就会晕厥，这小蛇妖不过堪堪四星的实力，还要全力阻挡契约对另一方的传感，更难熬。

可他已经坚持了一个时辰，为什么呢？

因为他有着世间最纯的仙兽血脉吗？

“坚持住啊，还有一个时辰就结束了。”麟牙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趴在草地上小憩。

一个时辰后，麟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寒石上的绕玺。

焚魂金焰到时自动熄灭，他已经趴跪在寒石上，浑身被汗水打湿，面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

两个时辰的惩罚，竟然还能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这时，月川冰冷中压抑怒气的声音在寒石潭上空响起：“若贤儿因你而伤，本座定让你生不如死！”

“绕玺……谨记。”绕玺声音虚弱，语气透着坚定。

月川上仙最宠爱书贤，自己的行为惹怒了他，但他没有直接解除生死契，再杀了自己，只是流露怒容，厉声警告责罚他而已。

为什么呢？

还没想明白这件事，绕玺昏倒于寒石上，不省人事。

“唉，真是的，还得把他送回小丫头那里。”麟牙飞跃至寒石上，叼起绕玺的衣领，飞向蓝星阁。

玉书贤迷迷糊糊间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敲门声，她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那夜殊铉又找上门来，又想到月川保证过防护加固，她很安全。

敲门声越来越大，她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比她还高两头的黑色灵兽，嘴里叼着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绕玺。

她很快就想到，这是月川的契约兽之一，麟牙，不是灵兽，是妖兽。

“麟牙伯伯好。”玉书贤乖巧打招呼。

麟牙三千余岁，要不是因为他是月川的契约兽，她就应该叫麟牙爷爷了。

麟牙将绕玺往玉书贤怀中塞去，她赶紧抱好绕玺，少年比她高半头，她得尽力将他往上抱，否则他的脚就会触及地面，膝盖屈起顶到她。

“麟牙伯伯，绕玺这是怎么了？”玉书贤一手搂住绕玺的腰，一手横过他的腋下，再次往上提了提。

绕玺怎么浑身湿透了？搞得她手滑抱起来费劲。

“圆秋将你俩的比赛安排在最后一场，你好好照顾他吧，等他醒来后问他。”麟牙没有回答玉书贤的问题，说完转身就走。

玉书贤有点懵，只得先抱着绕玺回屋，将他放在床上躺好，给他施了个清洁术，为他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