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救了我。”杨志被老人扶回床上，嘴唇煞白的道谢。

“举手之劳的事，好在我年轻的时候当过军医会点医术，不然你腹部那两颗子弹也取出来，想救都救不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白发老头挂着慈祥的微笑说，“你先坐，我马上磨刀杀只鸡给你补补，前几天你一直昏迷只给你喂了点水，现在饿了吧。”

说罢，白发老头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

“我帮您。”杨志不太好意思坐等吃饭，想要起来帮忙，哪知一动就牵扯到腹部的伤口，额角缓缓流下汗。

“别，我一个人就行。”白发老头赶忙阻止杨志。

杨志没有血色的唇角抿了抿，只好作罢，“那麻烦您了。”

白发老头摆着手出门了。

床上，杨志虚弱的喘着气，眼角发红。

母亲，原来你这般想杀我。

如果早知道我会选择自己默默死掉的。

可，现在我狠不下心来独自死去了……

如果母亲真的想让我死，便由母亲亲自动手吧……

杨志陷入哀戚的自说自话中。

……

做完饭。

白发老人在木屋里搭起简易的餐桌，把一锅香喷喷的小鸡炖蘑菇端到桌上，又给自己和杨志各添了满满一碗白米饭，热情道，“多吃点，吃饱身体才有力气。”

杨志点头，“好。”

他端着碗，本想端着点的，但老人做的饭菜实在美味，鸡肉不软不硬，混着一股蘑菇的清香味儿，鲜嫩鲜嫩的好吃极了，杨志低落的心情被治愈，眉目少了些许悲伤，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白发老头看见他吃得香，心里高兴，“哈哈爱吃就多吃点。”

杨志两腮的饭还没完全咽下去，赶紧道谢，“谢谢您。”

“不用谢，自从老婆子驾鹤西去，好久没人陪我吃饭了，今儿有你个大伙子陪我，我打心里高兴。”白发老头也端着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杨志帮衬着收拾桌子，又郑重诚恳的跟白发老头道谢。

白发老头也不是傻子，看杨志这样子就知道他要回去了，昏迷期间，他听杨志喃喃了不少次母亲，估计是想家人了，他问，“什么时候回去？”

杨志道，“今天。”

他想通了，左右都是死，不如死在妈妈的刀下。

“今天啊。”白发老头想了下，开口，“那天我给你取子弹，摸到你衣服的材质，都是好材料，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吧，我们这村子，地方偏僻，离城里远，大道都没修好，坑坑洼洼的车子也不好进，要不我让隔壁养家禽的邻居骑电瓶捎你回城，就是路途有些颠簸，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

“可以。”杨志本打算走路回去的，但听白发老头那么说，认真道，“我能忍受。”

白发老头瞅了杨志一眼，“行，我去找邻居说起。”

杨志躬身道谢。

白发老头一瘸一拐的去了隔壁。

过了几分钟，一个骑着电瓶的中年男人跟着老人一同回来，中年男人给杨志递过一个头盔。

杨志接在手里，跟白发老头和中年男人躬了躬身，“麻烦你们了。”

“小事一桩。”中年男人摆了下手，叫他不用在意。

白发老头背着手，深陷的眼珠子看着杨志，嘱咐一声，“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受伤。”

杨志鼻尖发酸，点头，“好，您要保重。”

然后在白发老头的注视下，他戴上头盔，和中年男人一同消失在了小路中。

……

下午六点，天渐渐蒙黑，凉风刮起，杨志忍着伤痛，费劲的翻回杨母的小院。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挪动步子推开杨母的房门。

杨母以为是佣人给她端茶水进来了，头也不回的，“搁桌子上就可以出去了。”

杨志脚步很轻的来到杨母身后。

杨母正坐在梳妆台上悠闲的敷面膜。

“母亲。”杨志哽咽唤她一声。

杨母拍打面膜的手指倏然一顿，僵硬扭头，“你……”

……

另一边，蔡虎那边。

一直没找到杨志，蔡虎下定决心去一趟杨家。

为了不显眼，他没带护卫一同过来，只提着盒子就上杨家拜访。

杨家人听到他是杨志朋友，收回笑容，板着脸伸手指了条路，让蔡虎自己过去。

蔡虎没说什么，根据那人指的方向，径直走过去。

他一路走到杨母院中，撞见端茶送水的佣人，佣人听他是来找杨母寻问杨志的事，便没多想领着他一同去杨母屋子。

在门口，佣人唤了杨母半天，没人应声，皱了下眉，佣人让蔡虎在门口先等着，她进去看看。

蔡虎点头。

佣人推开门，一刹那便被房间血腥的一幕骇到了，茶水从手中脱落，猛地砸到地上，她脸色苍白，害怕的叫出声，“救命啊杀人了——”

蔡虎侧眸一看，看清屋里的情况后，整个人脸色巨变，一步并两步的冲进去，“杨志！”

杨志已经没有呼吸了，胸口开了一道口子，腹部还插着一把尖锐剪刀，鲜血流了一地，一旁杨母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手里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刀锋还滴着血，颤着嘴皮，喃喃，“不，不是我，是他，是他逼我拿刀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他要求的……”

蔡虎呼吸抽痛，最后他摇晃着身躯回了住处。

回去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没有把盒子交给杨母。

蔡虎眸子空洞的看向某处，心里说不出来的忧伤，眼皮氤氲出一圈红色。

不一会，护卫走进来，询问明天是否回去。

蔡虎沙哑道，“再晚几天。”

护卫不解，“为什么？”

之前不是说，今天买返程机票回去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蔡虎把没吸完的烟摁进烟灰缸里熄灭，两眼发红，“等我参加完朋友的葬礼再回去。”

护卫身体一震，明白了什么，点头退下，不再打扰蔡虎。

……

三天后，杨志下葬。

蔡虎送完他最后一程后，折身去找杨母。

作案的剪刀和水果刀经过法医检测，确实有她的指纹，但考虑到杨母曾受过严重的心理创伤，患有精神病，所以警察无法给她定罪，拿她束手无策，只能给予警告让杨家把人看好了，别放出来伤人，杨志被杀一事便就此翻篇了。

现在杨母好生在院里静养，平静到连杨志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蔡虎心里堵着一团火。

也因为这是杨家母子之间的事，他没法插手，所以更气愤了。

死者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却连杀人凶手都惩治不了！

杨志究竟有什么错，为什么要落到如此下场。

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躯体走了那么久，不过是想要母亲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想要母亲一次真诚的拥抱，他要的只是母爱啊。

为什么对他那么残忍，为什么连死都不肯向他施舍一点母爱！

眼泪滚滚落下，蔡虎粗厉的指尖，擦去泪水，冷着神色踏进杨母的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