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怔怔地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

他的鲜血，洒在了她的睫毛上。

他的不屈，萦绕在她的耳畔边。

要用未被命运决定的百分之五，去撬动那已经被命运决定的百分之九十五？

神明若要夺走我已拥有的，那我便斩神？

要是想妈妈了，那就活着出去？

是啊，她的妈妈，还在外边等着她呢！

她已经记不清，在她加入了魔女众之后，有多久没有和妈妈好好地聊天了。

她也知道，一入魔女众，一生尽神明。

可是，真的值得吗？

斩神……

斩神。

斩神！

苏扬用嘴撕下自己身上的布条，缠绕在断裂的右臂处。

但是他的伤口处，仍旧鲜血不止。

轻轻一笑，苏扬放弃了止血。

“在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神明之后，我仍旧一直以为——”

“神明在人的感情面前，不值一提！”

“这世上有多少人，不知道神明的存在，同样幸福一生？”

“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在乎的人和事，付出一生？”

“诸位！想想你们苍老的父母，想想你们嗷嗷待哺的孩子，想想你们的手足兄弟！”

“难道神明要夺走他们，你们就任由祂们夺去吗？”

“人，要为自己而活！”

苏扬扔下这段话之后，用密布血丝的眼睛，锁定住远处一动不动的鄙人。

下一刻，他左手横握长刀，残缺的身体爆射出去！

纵使他浑身泣血，那又如何？

纵使他断掉右臂，那又如何？

纵使对面有着半神之力，而他的等阶只有三阶，那又如何？

纵使底牌被一一破解，那又如何？

孤注一掷！

一往无前！

以命搏命！

苏扬用他的行动，佐证他刚刚的那番话！

他苏扬，不信命，不信神！

谁要夺走他所爱的一切，他便斩谁！

半神也好，神明也罢！

这就是苏扬，一个真正的“人”！

“斩命！”

漆黑长刀再次被绯红浸透。

这是苏扬凭借丽娜的【增幅】，透支生命后，能施展出的最后一记【斩命】！

此击之后，苏扬将再无战斗之力。

而这一道斩命，也极其微弱，再也不复之前的强横！

但是这一道斩命，融入了苏扬的意志！

绯红的【斩命】呼啸而去。

那微弱的绯红，与鄙人无边的黑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苏扬，宛如亘古长夜之中的一只随时会熄灭的蜡烛。

但是正是这道微弱的光芒，彻底唤醒了沉寂的众人。

人定胜天！

“我也来！”

“我的老娘还在外边等我，我要出去！”

“若此战我身死，还望诸位将我的尸首葬在慕阳市……我乃辑魂司赵省身！”

“我乃罪城赵安然，诸位日后来罪城祭拜我时，带上好酒！”

“安之地何旭，照顾好我的猫！”

“罪城张之风！”

……

随着苏扬朝鄙人冲去，众人终究是被苏扬的意志所感染。

一道道染血的身影，紧随苏扬的身后！

一道道绚丽的序列能力，朝鄙人而去！

一声声爆喝或是大笑，响彻在这片天地！

不只是苏扬，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力竭！

他们现在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远不如之前的巅峰时期。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的攻击，并不会对鄙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因为半神，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霎那间，这片天地似乎也因为众人的举动而震动。

黑、红、金，三色相间的天空。

紫、墨，铺染得大地。

它们此刻都在剧烈地摇晃。

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远处苏扬的身上，竟然隐隐浮现出一道巨大的投影。

那人影，似乎来自于远古！

他浑身赤裸，肌肉虬结！

他的双目饱含热泪，他的面容尽是不屈！

他双手伸向天际，似乎要将那颤抖的天空撕毁！

他的双脚扎根大地，似乎要将这浸透鲜血的大地拧碎！

“那是什么？”

“那是苏扬身上爆发出来的，难道是命与理之神？”

……

“突破桎梏了……”

“果然，还是只有在血与歌之神的故乡，才能挣脱序列的桎梏吗？”

鄙人轻轻挥手，他身边的黑雾将苏扬的【斩命】阻挡在外。

苏扬那微不足道的【斩命】，并不能对他产生实质性的危险。

此刻的鄙人，被那突然出现的巨大投影吸引了注意力。

身为吟死修士会这次任务执行者的他，怎么会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苏扬，凭借着血与歌诞生地的特殊性，突破了桎梏！

突破桎梏之人，不受神明旨意！

“可惜，也仅仅是突破桎梏而已，终究没有完善自身。”

鄙人叹息一声，看向苏扬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惋惜。

不同于众人因为那突然出现的巨大投影而震撼。

苏扬把他的所有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他左手的长刀之上。

“给我斩进去啊！”

可惜，苏扬竭尽了所有的力量，也仅仅只是斩灭了三分之一的黑雾。

只见鄙人轻轻一挥手，苏扬的身体便直直地向后飞去。

……

【尘世扳指】的空间之中。

一道苍老的灵魂体正在啧啧称叹。

“没想到在那次灾难之后，还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突破桎梏。”

“他们的封锁，终究还是能够突破的。”

他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享受着死人书的滋养，一边点评着【尘世扳指】外的这一幕。

这道灵魂体，正是言喻。

言喻丝毫不为苏扬担忧。

他早就看出来了，那双头的半神对苏扬并没有杀意。

若是那双头半神真的对苏扬有杀意的话，苏扬活不到现在。

相反，在言喻的眼中，那双头半神还在尽力磨砺着苏扬这块璞玉。

没有那位半神的“苦苦相逼”，就算身在血与歌的诞生地，苏扬也很难凭借自身意志突破桎梏。

就在此刻，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老头，出去帮他。”

“他是姐姐喜欢的人。”

这是任野雪的声音，但是这冰冷的语气，却不像苏扬认识的那个温柔可人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