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醒来后，荆非第一个呼唤的就是黄昏。

当时他没应答。

那之后荆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度呼唤，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黄昏会睡觉，之前从来不会睡太久，这一次他睡了十天，不长，也绝对不短，荆非甚至以为他再也不会醒来。

不过一想他连被万千长矛贯穿全身都没有真正死去，很难想象会因为掌控一次自己的身体而永远消失。

荆非坚定地相信黄昏会再度醒来，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这一天，他等来了……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黄昏，这些问题不知道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多少轮，它们就如同步入了一个迷宫，无论走向何方，速度多快，都无法逃离。

因为这个迷宫……没有出口。

而这个迷宫的正中央那道被无数问题包围，寂寥无助的身影，正是荆非本人。

他想抓住这一个个问题逐一摆到黄昏面前，让其解答。

可无论怎么抓，他此时都只能抓住一个，这一个在迷宫中，一直停留在他头顶，驱逐不去的疑问——

“为什么只有我还有记忆？”

夜猫、许烟、护卫队，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无论是这边的还是那边的生灵，都会被无存诅咒侵蚀，无人能破除。

他理应不会再记得夜猫，也会遗忘许烟，与其他人一样。

可他却清清楚楚地记得她们，他的记忆没有缺失，更没有空白。

为什么只有他还留有这部分记忆？

难道说，吞噬掉夜猫与许烟的……就是他？他便是无存诅咒的拥有者？

他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想。

双重人格，第九区队长萧航便拥有这个特质。

虽然从小到大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都从未表现出来他有另外一个人格，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可谁又知道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另一个人格隐藏得太好，而且只能他单方面观测自己，自己却观测不到他。

他很害怕这个可能性成真，如果自己就是杀害夜猫与许烟的凶手，他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放心，你根本不具备这种实力。”

黄昏毫无情绪的回答将荆非拉回。

“刚醒来第一句话就损我是吧……”

荆非有些恼怒，但得到确切答案的他松了一大口气：“那为何我还会留有记忆，是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既然可以确定他不是无存诅咒的拥有者，那么他为何还会有本不存在的记忆。

黄昏的回答让荆非差点把手环直接丢出窗外：“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真的是个王吗？”

黄昏虽然是王，但却也有一堆不知道的东西，虽说这也正常，但他不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吧……

他不会在那边就当个甩手掌控，治理国家纯靠手下吧。

“无存诅咒是近数十年间出现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包括我。”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的记忆和你一样，也会留下。”

“我曾以为我是除诅咒拥有者外唯一一个会留有记忆的个体。”

黄昏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寂寥，同荆非问他为何唯独自己会留有记忆时一样。

有记忆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当所有人都遗忘的东西只有自己记得，你无论跟谁聊起，得到的都是一片空白的反馈。

就如同身陷茫茫雪原之中，踩出的脚印回首一望，都已被白雪填满，就仿佛痕迹从未来过。

这份孤独，无人能懂。

能懂的，唯有那知道脚印曾切切实实被踩出的人。

如今对荆非来说，这人便是黄昏：“你也有记忆？那你还记得许烟跟夜猫吗？”

“记得。”

荆非心头一喜，侧目而望，茫茫雪原的身旁，多了一道与他并肩前行的身影。

不止自己一个人记得她们，太好了，太好了……

自己为何不受无存诅咒的影响他仍无法得出答案，也不再深究，他还有许多其他困惑需要黄昏解答。

“解决吞噬海星的，是你吗？”

将身体交给黄昏后，荆非便失去了意识，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他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

阻止吞噬海星的关键，是一个“兽潮”，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些怪物突然发疯似的往吞噬海星口里涌去，荆非自然也不知道。

因此别人问他是否知情之时，他都只能摇头否定。

最终这个“兽潮”被当做神迹，都在说是神不愿看到这个世界被毁灭而降下自己的仁慈。

荆非很想反驳，如果神真有这么善良的话，那祂就应该将所有怪物驱逐出这个世界，不过这话……

最后也没能从口中脱出。

有信仰向来都不是坏事，至少这样他们能怀揣希望而活。

“不全是我，我只是贡献了一部分力量。”

“那个赴死的兽潮是你干的吧？怎么做到的。”

据说那发了疯的怪物数量极其庞大，将近上万，这万只怪物才让吞噬海星吃撑，基地里的残骸和怪物战士加起来远不足上万，如果这次没有黄昏在的话，也许这个世界真得毁灭在这只海星身上。

吞噬海星固然恐怖，而能操纵上万只怪物的黄昏也不遑多让，如果还有黄昏之外的怪物能做到这个，一旦他想要毁灭这个世界，那将无人可挡。

黄昏的回答依然无波无澜：“控血术+意识操纵。”

“这两个技能我能学会吗？”

如果他能学会，那么就算有这种怪物入侵也能有一战之力。

黄昏沉默了一会，再度开口——

“控血术可以，意识操纵……”

“不确定。”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荆非意料：“为什么不确定？”

“我曾教过许多同族、许多异族这个技能，但没有任何一个能学会。”

荆非有些惊讶：“彻夜也不会？”

“不会。”

“不过他的控血术要比我强，他能单纯依靠控血操纵数十只怪物。”

能操纵数十只那也极为可怖，更何况彻夜本身还拥有着惊人的恢复力与战斗能力。

这样一只怪物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无比巨大的威胁。

“那你现在可以教我控血术吗？”

他渴望得到强大的力量，如果能够控制血液战斗，那他就不会如此无力。

“不行。”

“这又是为什么？”

“你身体目前的恢复速度不足以支撑你使用控血术。”

“换言之……”

“你还太弱了。”

荆非望向窗外，心想：“要不我还是把手环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