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忘返回之际，万家仍旧充斥着处处哀伤。

他虽然不喜欢这等氛围，但是此次也不能再偷偷摸摸的进去，无奈只得从正门顶着万震山几个弟子的哭喊声走进来。

万家众人见到他皆是吃惊，毕竟苏忘明明昨日才说着要离开，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万圭首先向他行了个礼，之后身为大弟子的鲁坤也与诸位师弟与他恭敬见礼。

万震山死之前就嘱咐过他们像对待自己一般对待苏忘，再加上万家今不如昔，有着曼陀山庄作为靠山总是好的，因此并无人敢怠慢。

在灵堂棺木前上了柱香后，苏忘转身看着眼前众人，除去昨夜被自己杀了的吴坎，其余几名弟子都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发没发现有位师弟已经失踪。

他对着几人解释道：“我昨日离开之际，发现城门被封锁无法回去，索性就来此送万老爷子一程。”

万家显然也知道些城门被封的消息，没有细问，万圭再度拜谢，接着叫来下人领着苏忘前去休息。

苏忘摆手道：“无妨，你们人手紧张，我对这里也算熟悉了，自己随意走走即可。”

之后就朝着后院走去，万圭欲言又止，很快忍住了，在万震山棺前重新跪好，反倒是鲁坤眼神闪烁，若有所思，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万家后院比之外边明显安静了不少，下人们多数在前院帮忙，零星几个人路过也是神色匆匆。

苏忘缓步走着，自然而然的来到了戚芳的住处。

附近静悄悄的，房门紧闭着，门中似乎有轻轻地哼唱声传出，听不分明，伸手敲门之后好半响才传来戚芳略带沙哑的轻呼声：“是谁？”

“是我咯，开开门啊。”

屋内安静了一刻，过了许久才有脚步声传来。

房门打开，戚芳苍白中仍旧清丽的面容透出，两眼微红，紧紧抿着双唇，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忘。

苏忘嘿嘿一笑，也不顾戚芳眼里透露出的嫌弃，从门缝中挤了进去。

戚芳咬着下唇，心中升起浓浓的无力感，暗自纠结一番后，也只能锁上房门跟着苏忘走进去。

进入卧室后，苏忘才看到原本空着的一处多了张小小的婴儿床，一个粉嫩嫩的小娃娃躺在上面熟睡着，还时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更显可爱。

“我才哄着空心菜睡着，你别吵醒了她。”

戚芳轻声说道，她在婴儿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熟睡的女儿，露出温柔的神情。

苏忘也不由压低了声音，轻笑道：“戚芳姑娘这时候才像个年轻姑娘，整天哭丧个脸可不漂亮。”

这几日来，戚芳经历着人生突变却连个能发泄的渠道都没有，昨日昏倒已经算得上是这几日来睡得最熟的一夜了，只是一旦醒来仍旧要面临着凄苦的现实。

戚芳听着他的话横了他一眼，接着叹了口气，说道：“等送走了公公，我就带着空心菜回家，安稳的把她养大。”

“回家？”

“嗯，回我和师哥的家。”

戚芳喃喃说着，眼中浮现起无尽的追思，想起了儿时的无忧无虑，想起了爹爹以及师哥，可是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苏忘看着她的表情再度消沉下去，突然凑了过去，微微弓起腰，将下巴抵在戚芳肩上，悠悠道：“戚女侠这么年轻就要退隐江湖了不成？”

戚芳身子一颤，却没有选择推开他，视线仍旧盯着空心菜熟睡的小脸，轻叹一声：“我哪里算得上女侠，不过是个遇人不淑的弱女子而已。”

“你不想为你师哥报仇吗？”

苏忘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吐息让戚芳面上有些燥热，略带躲闪的缩了下身子后，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万震山已经死了，三哥、万圭他们陷害师哥，可主要是也是因为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恨他，还有空心菜……若是我们一开始没有前去荆州该多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隐隐间有泪水从脸颊滑落，无声的滑落入胸口的衣襟上。

看她这样，苏忘也感觉有些难办，不想再去刺激她，转而问道：“昨夜没瞧着小空心菜，她不需要跟在娘亲身边吗？”

戚芳伸手擦了擦眼泪，稍稍发泄了一番轻松了一些，也配合着转移了话题，小声说道：“空心菜很乖的，晚上都是由奶娘带着，从来也不哭不闹。”

“奶娘？为什么要找奶娘，戚女侠的奶水不足吗？”

苏忘浮夸的小声嚷着，手上划过柔软的衣襟，托起来掂量了一下份量，评价道：“不对啊，明明沉甸甸的，应该够这小家伙吃了吧。”

“啊、你！”

戚芳登时脸上涨得通红，方才一时不察竟然不知道苏忘是什么时候伸出的魔爪，连忙抬手抓住苏忘不老实的双手，要将他扒开。

“快、快放开！”

可惜苏忘双手稳得很，任由她怎么掰扯都纹丝不动。

“嘘，小点声，当心吵醒了空心菜。”

苏忘善意的提醒着，让戚芳动作为之一顿，紧接着反应过来就是一阵气苦，最终眼见实在比不上苏忘的力气，索性身子一仰不再动作，只是口中恨声道：“小淫贼！”

她这一仰，身子完全靠在了苏忘身上，苏忘哈哈一笑，侧头对着她道：“我可不是什么淫贼，不然昨晚那么好的机会岂不是该做的都做了，你再这么叫我，当心我让这称呼变得名副其实。”

说罢，手上一用力，在戚芳的惊呼声中将她整个抱起在怀中，自己脚步迈出坐在了戚芳刚才坐着的凳子上。

戚芳手心紧紧攥着苏忘衣衫，等到停稳后才舒了口气，恨恨捶了苏忘肩头一下，却引得苏忘一阵龇牙咧嘴。

“啊，是碰到你的伤口了吗？”

她焦急的问道，抬头却只看到苏忘得逞的坏笑，不由又是一拳，自己却紧跟着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忘轻声道：“这样才对，哪怕再怎么伤心，只要笑出来就好了，是不是心情好了不少？”

“嗯。”

戚芳低低应了一声，感受着苏忘温暖的怀抱，再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生出一种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的感觉，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

再度醒来，戚芳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正对上苏忘热切的视线。

她面上一热，局促的瞥过头，从苏忘怀中站起，低声道：“我、我怎么睡着了，睡了很久吗？”

“没有很久。”

苏忘轻声应道，同样站起身来，听着耳中传来的远处几声低微的争吵声，嘴边浮起笑意：“时间刚刚好。”

“什么？”

戚芳正整理着衣衫，闻言好奇的看过来。

苏忘嘴角勾起，气势变得张扬四溢，笑道：“左冷禅来了，我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