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清冷似皎月，泠泠如清茶，云雾溶溶而眉眼霁明。

她一时恍了神，竟忘了朝拜天神。一众族人纷纷跪拜，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她与他对视上，惊澜身边那只九天冥鸦见她冒犯天颜，向她俯冲而来。

大祭司养了她这么大，终究是有感情的，见状立刻挡在她身前，低着头道：“天神恕罪，神女并非有意冒犯天颜！请天神恕罪！”

她反应过来，立刻跪下，伏在地上，知道自己死期降临，战战兢兢地闭上了眼。

就在九天冥鸦向她俯冲而来的那一刹那，他开口了，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回来。”

九天冥鸦闻言，调转了方向，回到天神身边。

他声音很冷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很清冽。

她松了一口气。

那一次她站在祭台上，努力地跳好每一个动作，向上天表达求雨的意愿，为黎明祈求平安。玄鸟飞在她身边，她心下一惊，屏住了呼吸，跪在祭台上，举起了双手。

天神实现了巫族的愿望，在九天冥鸦飞向她的时候，他救了她的性命。

在那之后，巫族神女对天神心中似乎生出了一丝微弱的，不该有的念想。

每一次惊澜来，她都会努力地站在祭台上跳舞，向上天通达意愿。同时她也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因为那一份爱恋，她不惜自己生命，动用了自己预测未来的能力。

她只是想知道，未来他身边有没有她。

没有，惊澜身边没有她，也没有任何人。她看见了神魔大战，看见了神界毁于一旦。他在神界是九天战神，是战无不胜的存在，可是那一次她看见了惊澜的陨灭。

他以身殉道，死在了那场神魔大战之中。

窥见了神明的未来，她预测未来的窥天镜破碎，她预测未来的能力也没有了，她遭到了反噬。

天神最后一次来巫族的时候，她不顾危险地叫住了他，她说他此行会有生命危险，能不能不去了？

他说，为了苍生。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挽留，站在祭台上遥望着他的背影。

之后她站在祭台上日日夜夜地跳着舞向上苍祈福。之后听闻天神陨灭的消息时，她用尽全身力气跳完最后一支舞，献祭出自己的生命，献给他一份礼物。

她以巫族神女之命发愿，护佑天神惊澜不死不灭，不受神只陨灭之苦，与天道同岁。

“这个故事好悲凉，最后惊澜活下来了吗？”袅袅听完故事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闷闷的。

梅雪吟摇摇头：“这个故事是我们族人口头相传下来的，没有人知道天神是否已经陨灭，或许只是一个传说。”

“行吧……”

梅雪吟摸了摸她的脑袋：“袅袅快睡吧。”

“嗯。”袅袅点头，“师姐也早点睡！”

梅雪吟走后，叶袅袅转了个身，闭上眼睛，心头却浮现出那句话。

“她以巫族神女之命发愿，护佑天神惊澜不死不灭，不受神只陨灭之苦，与天道同岁。”

天色实在太晚，袅袅打了个哈欠闭眼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跟着师姐和师兄练剑。此刻的天留宗天山仙雾缭绕，气温宜人，十分凉爽。袅袅练完剑后，收了青龙剑，回到璇玑殿内，忽然想起那天找谢淮衍还没有处理的事情。

她想去找他，可立马摇摇头。

不行不行，春芽告诉她，她不能随便下山单独去见他，一来还白白给人落下话柄。

袅袅想化身成一只蛱蝶，可是她刚刚练完剑，手都提不起来了，根本没有力气。

于是思来想去，还是让谢淮衍来找她。

她起身去找自己的小稻草人，才发现它现在生活过得倒是滋润，躺在阳台上，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晒着秋阳。

袅袅把小稻草人拿起来：“小草！起来！”

小稻草人打了一个哈欠，袅袅戳了戳它的脑袋：“去帮我找谢淮衍，告诉他我有事要和他说。听见了没？”

小稻草人点点头，用袅袅的声音，重复袅袅的话：“去帮我找谢淮衍，告诉他我有事要和他说。听见了没？”

“不对！你要说，”袅袅重新说，“谢淮衍，快来找袅袅，听见了没？”

小稻草人搞不懂她们女人为什么注重这么多，又点了点头：“谢淮衍，快来找袅袅，听见了没！？”

“很好！”袅袅哼哼笑起来，拍了拍小稻草人的脑袋，“去吧。”

小稻草人从窗台上溜下去，愤愤地转身，满身写着：为什么你们俩每次说话都要我传话！我受够了！

小稻草人找到谢淮衍的时候，看到他正在看书，于是跳上书桌，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谢淮衍的鼻尖，用袅袅的声音说：“谢淮衍，快来找袅袅，听见了没！？”

“谢淮衍，快来找袅袅，听见了没！？”

“谢淮衍，快来找袅袅，听见了没！？”

谢淮衍轻轻笑了一声，放下书，一把将它拿在手中，捏住了它的咽喉，声音却很温柔：“嗯，知道了。”

小稻草人感觉它的草生快结束，因为它被这个人掐得快要死掉了，偏偏他传话给主人的声音还那么温柔。

嘶……这可不是什么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