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空间从东海法阵一直连接到东海外。

他体内的双灵力与东海相冲，带来阵阵钝痛感，所以他的空间传达法阵不能达到东海深处，只能到东海岸上。

东海的镇海法阵与魔族相斥相悖，他在东海中每走一步，就犹如千万刀片割他的血肉，眼睛喉咙像插着一千根针般刺痛。

为了不暴露自己有魔族血统，他不会冒险入东海之中。

二人站在岸边，袅袅望向汹涌澎湃的海面，抿了抿唇：“……我好像闯祸了。”

“没有。”谢淮衍温柔地笑说，“袅袅很厉害。”

叶袅袅被他一夸，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脸有些烫，她别过脸，傲娇道：“当然厉害！我可是你师姐，你是我师弟我当然要保护你！”

谢淮衍低头看着她一脸傲娇，忍不住弯着眼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回：“嗯，谢谢师姐。”

他一笑，眼中清冷风雪便通通融化了。

袅袅看着他，觉得自己现在是真的中了他的蛊。

系统感叹：【唉，美色误人，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袅袅被系统一提醒，连忙回过神，更加觉得不自在了，她试图转移话题：“你不愿入东海，是因为那法阵与你灵力相克？”

谢淮衍身上还有伤，他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红刺眼的血，抬手擦了擦嘴角：“你一向聪明，不介意我有魔族血统，甚至为我保密，不将我驱逐师门，我便已很感谢了。”

“神魔又如何？”她水灵灵的眼眸望着他，“我只知道如果你愿意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神魔并没有区别啊。”

谢淮衍弯弯唇角：“嗯。”

察觉到两人还牵着手，袅袅耳朵一红，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手慢慢抽出来：“那个……”

谢淮衍放开了手，也有点不自在，移开目光：“什么？”

“我想问你，昨天晚上我怎么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袅袅看他一眼，鼓起勇气问，“我的记忆是被人抹除了还是……”

谢淮衍低头看她，温声解释，“昨夜你确实是吃了迷药昏睡过去，我奉师尊之命，趁你昏睡替你解除蛊毒，或许迷药的作用，你不记得了。”

他昨夜的确抹除了她的记忆，将她那段抹除的记忆化成一片灵识树叶，贴身存放。

因为他知道袅袅是中了情人蛊才会这般与他亲近，他也的的确确放纵了自己。

他怕袅袅清醒过来，知道他是一个扭曲恶劣，纵情声色的人。他怕她不再与他相处，甚至断绝同门情谊。

所以想让她忘记他自己那段放肆的吻。

“是这样吗？”袅袅沉吟思索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她还没思考完，便察觉到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少年弯腰抱住了她，脑袋埋在她肩上。

袅袅愣在原地，侧目看去，看见谢淮衍靠在她肩头，闭着眼，气息极为微弱，越来越弱。

他身上的伤又加重了。

看得出来那法阵对于他来说，真的很疼，他的手指疼得抽搐，身上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

“谢淮衍？”袅袅反应过来后，后知后觉地伸手抱住他。

她叫了他一声，他没有答，大概是太疼了，疼得晕厥。

少年闭着眼，弯腰环抱她的姿势，脑袋枕在她的肩头，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像鸦羽，浓黑又纤长。

袅袅突然觉得谢淮衍像一只大型金毛狗狗，闭着眼睛依靠她的时候，也蛮乖蛮温顺的。

她捏了一个传送手诀，将他安排在原先的客栈处。

少年躺在床榻上闭着眼，只感受到体内灼热和寒冷，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熬得他快要死了。

袅袅在一旁，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少女纤细的两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他的脉搏十分紊乱。

袅袅曾经看过仙书，知道气息紊乱的痛苦。

她记得书里描述的是：“邪修者常有两类灵力，灵力相克相冲之时，如火如荼，煎熬万分，凌迟血肉，消磨意志。体如沸水煎，五觉万针扎。”

千万片小刀割着他的血肉，万根针刺痛着他的眼睛喉咙，煎熬万分，血肉被一次次凌迟，意志在一次次绝望中磨灭。

想必他之前的一百次轮回，每次都会被这样折磨。没人愿意拯救他，他在一次次凌迟折磨中崩溃堕魔。

原书里他好像就是被折磨疯的。

经过多次重生轮回，导致他脱离原书轨迹，自我意识觉醒。他被那所谓的天道折磨得精神崩溃，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那么痛苦的死去。

他想了很多办法，凭一己之力基本覆灭了人妖仙三界。

可他还是没有活下去，凌迟血肉痛苦地死去，然后又再一次重生轮回。

他在重生这么多次之中，想过成神，可是他忘不了那些痛苦，那些屈辱，那些仇恨。

通俗来说，心境不纯，身有魔血，即使有神骨，他也注定成不了神。

他注定会被天道凌迟，接受诸神的惩罚折磨。

可他没有错，他只是为了自己不那么痛苦，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不再经受轮回带来刻骨铭心的凌迟。

就因为身有魔血，注定要被诸神诅咒，天道凌迟。

他常常想，要是自己真的能真正意义上的死去就好了。

神爱苍生，为何不爱他呢？

叶袅袅搭在他的脉搏上，给他不断输送灵力，她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他体内，心里只希望他能减轻痛苦，不要有什么事。

谢淮衍体内灵力相克产生冰火两重天的痛苦被她压制住。

少年紧抿着唇，似乎陷入了自己编织的一场魔障。

魔障是魔族的一种禁术，给苦难之人编织美梦，让其深深陷入，不可自拔，直到最后肉身消亡而死。

那似乎是他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场魔障。

在他的魔障之中，他有父母，有亲人，有兄弟朋友，有师尊长辈，有喜欢的人。

萧遥拍着他的肩，笑道：“师弟，等以后你下山历练，遇到危险给师兄说，师兄来助你！”

那是他以前未曾体验过的兄弟情。

玄翎赠了他一把剑：“此剑名为霜寒，剑灵与你灵力匹配，为师现将它赠予你，愿你以后用霜寒剑匡扶正义，维护苍生。”

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师徒情。

母亲身为魔族公主，与他的神君父亲并肩而坐，九天神域中的神明没有陨灭，依旧守护苍生。

母亲对他招招手，温柔地说：“阿衍，过来。”

一旁的父亲说：“为父一直看好你，希望你以后能继承为父的衣钵，成为心怀苍生的神君，镇守天界的战神啊。”

是了，听闻他的父亲是天界战神。

忽然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转过身，看见叶袅袅眼睛弯弯地，笑着说：“阿衍，我从小与你的一纸婚约还作数吧？”

他低头看她，温声道：“作数。”

这让他不由陷进去的魔障中，没有苦难，没有厌恶，没有仇恨，没有同袅袅有婚约的别人。

只有他，天道善待他，全部都是他希望的那样。

所以即使是美好的虚影，他也想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