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如同黑玛瑙般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波澜温柔，少年无可奈何地放开了手，语气像掺了冰：“对。”

他重生了一百零一次，在这个世界不断轮回，没有被消除记忆，却被无限重生轮回。

每一次他以最惨烈的死法死去，睁开眼后，又回到阙国时期。

从小便在世间历经羞辱，饱受磨难，然后被世人厌恶驱赶，再被天道嘲笑，诸神降罪，自剜神骨。

每一次重生都是一样的结局。

每一次重生都是对他的折磨。

不管他如何违抗天命，如何反抗，如何挣扎。

摆在他面前的结局，只有一个。

以最惨烈的死法死去，再重生，饱受世人的磨难嘲笑刁难厌恶，走火入魔，被诸神判罪，死去，重生……

他开始重生之后，会各种各样想办法，挽救自己最终惨死的结局。

他什么事情都做尽，可结局依旧是以最惨烈的死法，饱受折磨，毫无尊严，被世人唾骂。

重生对于他来说，更像个诅咒。

无边无际，无止无休。

就像一个没有尽头，接近完美的圆圈。

后来他已经对此麻木，便不反抗了，接受惨死结局。

重生，再经历一遍凌迟。

这是诸神对他的惩罚，折磨，凌迟。

这就是他的命。

他每说一个字，袅袅就感觉有一个带血的笔杆戳进自己的心脏，流着血，带着泪。

她以为他活得很痛，很苦。

却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还要痛，还要苦。

谢淮衍说完后，盯着她的神情，却不知她眼中为何有泪，少年转过身背对她，蹙起眉梢，只觉得自己越想心情愈加烦乱。

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突然，他感受到腰间一软，低头看去，却见袅袅从身后抱住了他。

少年呼吸好似停止了，怔在原地，错愕许久。

女儿家从后面抱住他，肢体柔软无骨，软绵绵的，像一朵云。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现在，我也有一个秘密和你交换。”

她小声地说。

“我知道。”少年的声音如同清月的光辉一般冷冽却凌厉，“你不是叶青鸾。”

“什，什么？”袅袅松开了手，往后退一步。

她还没说出来，他就已经知道了吗？

谢淮衍腰间一松，属于她的体温一瞬便消失，他垂眸滑过一丝不可捉摸的情绪，而后转过身，撞入她慌乱的目光中。

“我知道，你不是她。”他低头看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他说，“我重活这么多次，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我知道这或许是什么很隐蔽的夺舍秘术，但我尊重你的秘密。”

他重生的第一百零一次，再一次睁开眼，看见与之前不一样的场景。

女儿家一脸好奇地凑过来，打量他。

他一眼就认出面前是前世那个贪婪自私，残害同门的恶毒女人。

可看见她弯弯月牙眼睛的时候，又有些不确定了。

像那个恶毒的女人，却又不像。

只是几分形似。

“你谁？”他问。

女儿家负手而立，满脸笑意：“被上天选中来救你的仙女。”

他那时候并不信老天开眼，会有人来救她。

可后来，他慢慢动摇了念头。

或许，老天真的开眼了。

或许，老天也看他活得太苦了。

谢淮衍垂眸看见袅袅一脸不安，抿着唇，脸色苍白地问。

“你讨厌我吗？讨厌我这样冒然接近你，讨厌我这些做法吗？”

她觉得自己难堪得有些站不住，他什么都知道，很早就知道。

“……”少年的嘴唇僵硬成一条直线，良久，他抬眸，“不讨厌。”

他在内心挣扎良久，终于拿了第一个关于自己内心确定的答案。

他不讨厌她。

“所以你是谁？师姐。”

袅袅才发现，谢淮衍很少叫她“叶青鸾”，更多是用“师姐”来代称。

她终于鼓起勇气，仰头对他说。

“叶袅袅。”

少年皱眉，似乎在思考她名字后面两个字，陷入一顿纠结：“鸟鸟？嫋嫋？”

“是青烟袅袅的袅袅。”她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伸出纤细的食指，在他手心中一笔一画地写出自己的那三个字。

叶，袅，袅。

“嗯，知道了。”少年嘴角翘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袅袅。”

他声音如同山涧清茶与溪水，雪山上的雪花与云雾。清澈却飘渺，犹抱琵琶半遮面。

小姑娘闻言，头低得很低，耳朵浮起一丝可以的绯红。

“这个名字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袅袅说，“以后你就叫我袅袅，别人问起，就当是我的小字。”

少年笑：“好。”

“现在你信我上天选中来拯救你的仙女了吗？”袅袅眼睛亮亮的，还不忘夸自己一番。

谢淮衍浅浅勾起唇：“嗯，相信。”

系统101：【任务完成度：45％

救赎反派进度：45％

反派好感度：60。】

袅袅松了一口气，谈开了心情果然是要舒畅一些。

系统101：【恭喜宿主，达成目标“真心相交”，奖励道具：灵犀铃。】

袅袅想起谢淮衍违抗天命也改变不了的结局，陷入一阵沉思，仰头道：“或许，我知道该怎么帮你。”

“什么？”

“改变你的既定结局。”

听到袅袅的话，谢淮衍抿唇道：“我找不到破解之法，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将一个人一生比喻成话本，那么写下话本的那个人就是系铃人。”袅袅道。

她如今也知道系统为什么选中她来到这本书，因为这本书是她写下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淮衍听见她把人的一生比喻成一个话本，思索道：“写我这个话本的人肯定真是无趣，怎么写得出这么烂的话本？”

他口中吐槽的话本编纂者袅袅，正站在他面前，袅袅眨眨眼睛，忍住给他一个暴栗的冲动。

“而这个世界决定每个人命运的，就是司命神君。”袅袅继续说，“想要改变你的既定结局，我们就要找到司命薄，篡改内容，逆天改命。”

神魔大战之后，司命神君在殒命之时，不能继续撰写司命薄。

为了天道秩序，陨落之时，司命神君用自己全部神力，化为一颗司命神树，生长在九天神域内。

苍生的命运就像神树上面的每一片叶子。

想想也是可悲，每个人辛辛苦苦的一生，只是神树上的一片树叶。

当然，忽略袅袅这个世界bug。

“可上古诸神已经陨灭了。”谢淮衍开口提醒，“九天神域已经是一片荒芜，没有人能够进入九天神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