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应她，被叶时咬在口中的身躯陡然爆发出力量挣脱了出来，血液飞溅，无数交错的猩红足肢编织成大网绞住叶时的身躯，电光闪烁的残肢不断掉落。

这场神之间的对抗里，林乔除了旁观以外不能帮上任何忙。

充满危险的电光足肢向她涌来，她被本体的触足瞬间覆盖，被“初霁”像蜘蛛吐丝一样裹了起来。

知道这是祂的保护，林乔并不惊慌，安静的躺在那。

屏蔽了林乔的视觉与听觉，叶时装模作样的进攻顿时变得散漫，看着本体周围的几只小“章鱼”，祂嗤笑：“你不怕祂们告状？用这楚楚可怜博同情的伎俩。”

猩红的足肢回缩，两人站到对立面，化出半个人形的本体还在吞噬分裂体的营养，祂紧紧怀里抱着血红的肉茧，冷声说：“除非他们想一同失去双亲。”

叶时微微一笑，又将自己脆弱的要害暴露给祂看，“你该好好和我来一场，我也需要博同情。”

耀眼的电光将周围大范围的死林摧毁的一干二净，蓦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穹顶光晕后，叶时化作无数蓝白色的星星点点，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待林乔周围的触足像一根根松散的棉线垂落，她也重回人间，坐在了潮湿的地面。

面前满目疮痍，有一巨型深坑，周围剩下大量属于叶时的断裂触足。

她爬起身，看着好好浮动在半空的孩子们，松了口气。

“初霁？”

本体静静的趴在深坑里面，听见爱人的呼唤，祂勉强抬起头回应，雨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我在。”

寻着声处找过去，只见坑底那乌云般庞大的肉块还有微弱起伏的呼吸，初霁化作人形的半身更是伤痕累累，苍白的胸膛和血痕，颇有异样凄厉的美感。

看祂伤的不轻，林乔皱起眉，还是跳了下去。

深坑距离地面足足有几十米，底下的“初霁”立即抬高了触手去接，后张开手臂将她抱到怀里。

林乔近距离查看祂胸膛、足肢上愈合异常缓慢的伤口，沉默了一会，问：“叶时死了么。”

“没有，我的能力被分出去了，没法直接杀死祂。”祂温柔又难过的凝视着她的脸庞，极尽所能的收敛住自己的残暴本性，看起来更像分裂体温暖的性格一些。

林乔坐在足肢堆里，很快身上就被“初霁”染满了血，鼻尖萦绕这极香的血腥味。

她抿了抿唇，垂着眸，“大气层外不是也趴着个你，怎么不用？”

“这是你的家园。”

“初霁”小心翼翼的将她抱着往自己身上靠紧了些，“我的身体太庞大，随意移动就会引发一场海啸，一次地震，一次巨大的灾难。”

所以是为了守护她的家园，祂宁可放任自己被伤害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林乔心中五味杂陈，“谢谢你为我考虑。”

“初霁”轻轻笑了一下，嘴唇被雨水润泽着，无声的颤抖。

“没有别的话说了吗？”

她抬眼，无声的望着祂，思考着应该如何说自己的妥协与爱情观。

“初霁”顿时有些失望，“无论我做到哪个地步，向你证明我和分裂体一样爱你，在你心里，我也永远比不上初霁。”

“你后来说想和我谈谈，还是谈分手对么。”

祂的胸膛这时忽然裂开，皮肉撕扯的声音极为突兀，林乔眼看着那瓷白的胸口变得鲜血淋淋，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你干什么！？”

裂缝周围，细小的足肢伸张而出舔舔她的掌心，而后继续加大，直到暴露出整个心脏口的位置。

借着一点微弱的天空光芒，那颗残缺的心脏暴露在林乔面前。

所有分裂体的心脏都属于本体，包括她的胸腔里，跳动的依然是本体的心。

这样的画面，足够震撼。

初霁握住她的手，轻轻拿开，自己又把手插进胸膛，将一串挂着血的项圈拿出来。

看见这熟悉的项圈，林乔瞳孔震动，难以置信的看“初霁”，“你还留着。”

她一直认为，这串定情信物早就被嫌恶的丢弃。

“我没有丢，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它的重要性。”

“初霁”将项圈交回她手中，庞大的身躯动了动，触足翻涌着散开，祂将一只没有消化的分裂体卷了出来，放到林乔身边。

一模一样的初霁，眼底瞬间爆发出神采，揽住林乔的腰，“亲爱的。”

她被迫夹在两个初霁中间，坐在潮湿的足肢身上，握紧手中还有余温的项圈。

“现在都还给你，你可以带着祂走。”

“初霁”摸摸她的脸，无法忍耐的痛苦快要将祂撕裂，祂伏身，想亲吻她的嘴唇。

“最后一次。”

冰冷的唇瓣相碰时，雨水像是眼泪从祂的面颊滑落汇聚在此，那双褐色的竖瞳微微眯着，朦胧又哀伤。

抱住林乔的分裂体同样感受到痛苦，难过的捂住胸口，蹭着林乔的手臂，“好疼啊，别离开我，亲爱的。”

刹那间，无数哭泣的声音涌入林乔的耳朵。

“好疼啊亲爱的。”

“好疼啊，好疼啊，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一声声呼唤快要刺穿林乔的耳膜，让她的心情共频，难过的想要哭泣。

林乔凝视了那双眼睛许久，被雨水冲刷到麻木的身体终于有了动作，搂上“初霁”脖子的同时，她将手里那条项圈戴到了祂的脖子上。

“初霁，我和你说过我没有选择任何分裂体。”

项圈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祂看起来有些愣住。

林乔抹了一把自己湿润的脸，沉沉的睫毛用力眨了眨，深吸一口气，决定言简意赅。

“我跳下来是想跟你说，我们可以一起回家。”

拥抱她的分裂体瞬间止住了痛苦，酸涩的泡泡不停的往外冒，“你不要我。”

显然，这个说不要我的，跟之前说不要我的也不是同一个。

林乔没有去看祂的眼睛，怕自己会难过会心软，祂们都是初霁，都会让她感到喜欢的初霁。

她只盯着伤痕累累的本体，手指勾上祂的项圈，“同意吗？”

幸福来的太突然，“初霁”死气沉沉的眼睛爆发出神采，立刻将分裂体卷走埋进身体里消化，用力抱住林乔。

“同意。”

...

一晚上的惊心动魄过去，营地里面毫发无损。

但大家都很紧张在尽头那间木头房子里的人。

临近吃午餐的点，林乔才从床上起来，昨天夜里，是初霁消化完了最后一个分裂体才带她回到住处。

佩戴起来的项圈消磨掉了祂最后一丝野性，祂将爱人从床上捞出来，抱到洗漱间，为她挤好牙膏，亲吻她的鬓角，“张嘴，该刷牙了。”

洗漱完，祂又为她准备好早餐，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喂她吃饭。

看起来昨天夜里的事都不曾发生，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矛盾。

他们相互解释了自己是如何离开，又是如何找到她的过程。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一滴落在敌人眼睛里的血漏了陷，林乔感叹之余，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她很清楚初霁找到自己也就是早晚的事。

她看向角落里摊开的那副地图，上面靠海的边角上被她用红笔画出了一个小圈。

林乔忽然带起话题：“初霁，我以后会死么。”

“当然不会，永远不会。”祂温和地说：“时间的尽头就是你的生命。”

林乔思索片刻，下了决定：“让你的本体离开这吧，回到你自己的家园去，把这片土地的控制权还给人类。”

“你不想享受主宰他们的人生？”初霁没有反对她，只是认为有更好的选择。

“我不会永远在这生活。”林乔在祂腿上微微转身，凝视祂的面庞，“该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不是么？比如你的家园。”

初霁非常惊喜她会说这样的话，祂甚至神态紧张，总觉得她答应的太过轻易，又会想要生出离开的心思来欺骗祂，如果是这样，祂真的再没有办法了。

“你真的接受我了。”

林乔捧住祂的脸，“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也永远不会忘记，我爱初霁，你明白吗？”

记忆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模糊爱人的轮廓，眼前的初霁，她会花很多很多时间来注视，去寻找爱人的影子，永远和祂在一起。

哪怕如此，哪怕知道她的内心。

怪物也还是感到满足，项圈只会戴在祂的脖子上，祂就是初霁，她永远都会爱祂。

“我爱你。”

祂一遍遍的告诉她，“我很爱你。”

心动是本能，无法避免的本能。

林乔看着那串铆钉项圈，爱人的影子已然和眼前的初霁重叠，她抬眸，眼含温柔笑意，“那么，在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

她和初霁从营地离开，是流浪城派来的飞机接人。

临走前，林乔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说：“回去流浪城吧，我把世界还给你们。”

她曾经痛恨这个世界这座城市，可确实也不该牵扯进无辜的人。

她现在不需要这个世界了，她拥有一只披靡的怪物，有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周后，初霁切断了所有后来进化者的精神连接，匍匐在地球表面的巨型怪物收回了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